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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4評論第1章 夜半撞門
下午五點多,天邊還殘留著夕陽余暉,小榆村里還很熱鬧,孩子們在自家門口玩耍,歡聲陣陣。
劉月背著一個老舊書包,穿街過巷往家走,她低著頭,沒有被周圍的歡樂感染,沉默且安靜。
她今年十二歲,讀六年級,這本來也是個貪玩的年紀,同學們放學后都不會立馬回家,要先在外面玩上一會,但她不行,她還要回家做飯。
從村子北邊的小學一路走到村東頭,拐進一個胡同,四周立刻安靜下來,這個胡同里只住著兩戶人家,她家住在西首。
掏出鑰匙打開木柵欄門上掛著的鎖,一只渾身雪白的半大土狗搖著尾巴從院子里朝她跑來。
她終于露出笑臉,彎下腰摸了摸土狗腦袋,叫了聲,“小白。”
這座由土坯墻圍成的小院十分寒酸,東西兩邊都沒配房,只北面光禿禿三間屋,劉月走到屋前,又拿鑰匙打開掛在門上的鎖,把土狗叫到身邊,這才推門進屋。
放下書包,到院子里灶臺邊生火做飯,六點左右把米湯煮好在鍋里溫著,又切了半棵白菜預備著炒,一切就算收拾妥當。
剛過驚蟄,天還沒那么長,此時天色已經擦黑,外面玩耍的孩子都陸陸續續回了家,小榆村開始安靜下來。
劉月朝黑漆漆的屋里看了一眼,沒進去,蹲到大門口,把土狗喊過來作伴,等著母親和哥哥下地回來。
她很想到屋里去等,還能趁這工夫看書學習,可她不敢,即使有土狗陪著,也會覺得害怕。
她爹剛死一個多月,停喪三天,尸體就在堂屋放了三天,這讓她心里多少有些陰影,每次進屋,都會想起她爹停尸的畫面,不敢一個人在屋里獨處。
歸根結底,或許是因為父女感情一般,她爹好賭,空閑的時候從來不在家里,記憶中也從沒陪她一起玩過。
家里所有可以上鎖的柜子都被他撬過,她對他最深的印象,就是嫌她娘把錢藏起來氣急敗壞動手的時候,那時候的他滿臉猙獰,她每次都會嚇得鉆到床底下不敢出來。
活著的時候她怕他,死了還是怕。
劉月蹲在門口,摸著趴在腳邊的土狗,眼巴巴盯著胡同外面,好在天還沒黑透母親和哥哥就回來了。
她把鍋里的米湯盛出來,手腳麻利把白菜炒好端上桌,一家三口圍坐在矮桌邊開始吃飯。
飯菜簡單,一人一碗米湯,主食是玉米餅子,一盤炒白菜,一碟咸菜。
劉月吃了兩口,小心翼翼看了看哥哥劉年,“哥,這次考試成績出來了,考的很差,要不還是我跟娘種地,你去上學吧。”
她哥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去年考高中,整個小榆村考上的沒幾個,她哥考上了,上高中后成績也一直拔尖,很有希望考上大學,可惜只上了半年,她爹死了以后,剛剛輟學。
劉年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玉米餅子塞進嘴里,“卷子拿過來,我看看。”
劉月有些猶豫,坐著沒動。
“去拿。”
劉月只好起身,到里屋拿出試卷,十分心虛遞給劉年,因為她知道她哥肯定能看出來,那些錯題都是她故意的。
劉年看完試卷遞回去,端起米湯喝了一口,“以后這事不要再提,吃飯。”
劉月不死心,她知道她哥學習有多努力,一直憋著勁想考出去,“哥……”
“吃飯。”劉年加重語氣。
何素琴聽著兄妹倆說話,紅了眼圈,一口把米湯喝完,站起身,“我去鎖門。”
她出去后,劉年對劉月道:“以后別再說這些,省的惹娘難過。”
劉月眼圈也紅了,“哥,我真想讓你上學。”
“我是你哥,你得聽我的,再說以后你考出去有了出息,能不管我?”
劉月連忙點頭,“管,管,當然管,可是……”
“行了別說了,你也別壓力太大,順其自然就行,我這學歷已經不算低,以后日子過的肯定不會太差。”
在這個年代,讀過半年高中的學歷,確實不算低。
劉月不再多說,怕惹她哥生氣。
何素琴來到院子里,抹了抹眼,雖然她男人活著的時候不過日子,但偶爾能出去打打工,起碼兩個孩子上學不成問題,如今一死,家里又沒存款,她是真供不起了。
在院里立了一陣,這才去把木柵欄門鎖好,又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寡婦門前是非多,村子里的寡婦不只她一個,聽說其他人就碰上過夜里有人偷偷上門的事,她今年36歲,還算年輕,不能不小心一點。
可是再小心,就憑這道木柵欄門和圍著院子的土坯墻,也只能防防君子,防不了小人,好在男人死后這一個多月,夜里一直消停,大概是因為兒子已經十六歲,個子也不小,有一米七,這才能平安無事。
回到屋里,兄妹倆不再談論先前話題,劉月在里屋寫作業,劉年收拾碗筷。
臨睡前,何素琴又把屋子的門仔仔細細上好閂,雖然院門和院墻形同擺設,但屋子這兩扇破舊木門還算結實,想闖進來沒那么容易。
母女倆睡在西首里屋,劉年一個人睡東邊那間,九點多拉了燈,各自睡下。
睡得正熟,劉年突然被一陣激烈狗叫聲驚醒,拉開燈,本來睡在他床下的半大土狗已經跑到堂屋,抵在門后沖院子里狂叫。
他瞥了眼墻上那個老舊掛鐘,剛過十二點。
爬起身,正準備出去看看什么情況,就聽嘩啦一聲,門被推了一下。
這動靜把另一頭屋里的何素琴和劉月也吵醒,何素琴剛把燈拉開,屋門又嘩啦嘩啦連響好幾下,力道一次比一次大,似乎對方發現推不開門,開始用身體撞。
劉年從堂屋桌子上拎起菜刀,來到母親和妹妹的房間里站定,凝神戒備。
門還在響,何素琴起身,抓了把剪刀握在手里,跟劉年站到一起對著外面破口大罵,“哪個喪天良的王八蛋!三更半夜跑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也不怕天打雷劈!”
罵了一陣,沒能把對方驚走,還在撞門。
劉年提高聲音,“娘,別罵了,他要是敢進來,我就敢拿刀砍人!我們老師說過,這叫正當防衛,砍死了人也不用坐牢!”
他雖然心里也慌,但還算鎮定,所以權衡利弊后,覺得能把對方嚇退最好,如果直接沖出去,雙方照了面,肯定就不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