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年說完這幾句,門又響了兩下就安靜下來,又等片刻,狗也不再叫,跑到劉年身邊搖起尾巴,看情形人應該是走了。
劉年松了口氣,來到門后,扒著門縫朝外面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時候天上起了云,遮住星和月,不過借著屋里透出的燈光,勉強能看清院里的情況,只見靜悄悄空無一人。
劉年心想不知道是誰,手腳倒挺利索,這一會工夫已經翻出院子。
劉月縮在被窩里叫了聲,“娘。”
何素琴拍了拍她,“不怕不怕,娘在呢。”
劉月聲音有些抖,“要是明天還來怎么辦?”
何素琴想了想,“明天我去找你大舅二舅,看他們誰有空,來咱家住幾天。”
劉年家數代單傳,到他這一輩才是兄妹兩個,所以他爹一死,村子里已經沒別的親戚,何素琴是外村嫁過來的,碰上這種事只能去娘家叫人。
劉月聽說明天她大舅或者二舅會來,這才安下心。
娘仨重新睡下,雖說后半夜沒人再來生事,卻也一直提心吊膽。
第二天一早何素琴起來做飯,劉年幫著打下手,做好飯后劉月還沒起床,換做平時她早該起來了,不過母子兩個也沒多心,昨晚沒睡好,起晚些也正常。
直到再不起床就要耽誤上學,何素琴去屋里叫,才發現劉月額頭滾燙,竟然發起高燒。
“好好的怎么發起了燒?小年,吃完飯你去學校給小月請個假,我先帶她去找韓立明看看。”
韓立明是村子里的赤腳醫生,醫術是祖上傳下來的,以前看病只用中藥,后來說是學了西醫,現在也用西藥。
劉年也到屋里看了看,確實燒的不輕,何素琴推了好幾下才把她叫醒,“小月,你發燒了,快穿衣服我帶你去看看。”
劉月迷糊一陣才清醒,她怕花錢,擠出笑臉道:“娘,我沒事,沒覺得多么難受,睡一覺就好了,不用看。”
“那怎么行?身上這么燙,不吃藥可好不了。”何素琴幫她穿好衣服,拉著她往外走。
劉年胡亂吃了碗飯,也出了門,小榆村名字里雖然帶了個小字,其實一點都不小,住了近千戶人家,走了差不多十五分鐘才到學校。
幫妹妹請好假,回到家時何素琴和劉月也已經看完病回來,問道:“怎么回事?”
劉月這時又在睡覺,何素琴收拾著碗筷,“韓立明說除了發燒看不出別的癥狀,估計是感冒,打了一針,再吃兩頓藥看看,明天要是不見好再去找他。”
劉年嗯了一聲,稍稍放心。
何素琴道:“一會我去趟你姥姥家,你在家看著點小月。”
劉年接過她手里的活,“趕早不趕晚,你現在就去吧,我來收拾。”
“那行。”
等何素琴走后,劉年刷好碗筷,去屋里看了看劉月,額頭還是很燙,不過睡得倒是安穩。
他來到院子里,拿起斧子把木柵欄門頂端的木條削了削,削的更尖銳了些,又找來一包釘子,爬到兩米高的土坯墻頭上,把釘子倒著插了一排。
這么做雖說用處不大,但聊勝于無。
做這些花了大概一個鐘頭,回屋又看了看劉月,發現燒一點沒退,也沒把她叫醒,自己去找韓立明。
韓立明聽說燒沒退下去,又拿了幾種退燒藥,讓他都試試,叮囑每次用藥要隔開四個小時。
劉年回到家,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從退燒藥里拿出一種,把劉月叫醒讓她吃了,劉月見他一臉擔心,咧嘴笑了笑,“哥,我沒事,睡了這一覺感覺精神好多了。”
劉年聽她這么說,安心了些。
臨近中午,何素琴回來了,只是跟她一起回來的只有姥姥陳秋紡。
這倒是在劉年意料之中,他大舅和二舅雖然念兄妹情分,但他知道兩個舅媽不好說話,他爹死后這一個多月就能看出來,兩個舅媽生怕被他家拖累,能不沾邊就不沾邊。
他姥爺死的早,姥姥跟著大舅吃飯,家里的地都分出去了,手頭沒進項,平時也要看人臉色,說話不怎么頂用,支使不動人,只能自己跟來。
中午吃飯時,何素琴叫醒劉月,劉月見只有姥姥來了,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很高興,至少家里多了個人。
下午由姥姥陳秋紡照看劉月,何素琴跟劉年照常下地干活,不是農忙時節,地里的活不多,因為掛念著劉月的病,今天回來的早些。
吃完晚飯,劉月的燒還是不見退,卻也沒燒的更厲害,何素琴道:“再過一晚看看,要是還不見好,明天再去找韓立明打一針,不行輸輸液。”
等到要睡覺時,陳秋紡對何素琴道:“你去掏些灶灰來撒在門前。”
何素琴奇怪道:“干什么?”
陳秋紡道:“要是今晚再有人來,踩到灶灰就能留下腳印,有了腳印,咱們就去告官。”
何素琴覺得這么做用處不大,“就算留下腳印告了官,估計也不知道是誰,找不到人。”
陳秋紡道:“不是為了找人,是把動靜鬧大些,告了官,村子里就都知道了,以后就沒人敢再胡來。”
何素琴眼前一亮,心想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拿著簸箕去掏灶灰,在門口平平整整鋪了一大片。
劉年幫著一起忙活,也覺得他姥姥不愧多活這么多年,這一招他就沒想到。
上好門閂,三人又聊了幾句,覺得今天大概率不會再有人來,因為對方如果真鐵了心要干什么壞事,昨晚就不會半路退走。
劉年回自己屋睡覺,有了這個判斷,心里倒很安穩,沒多久就睡著,然而睡到半夜,又被突然響起的狗叫聲驚醒。
他剛爬起身摸到燈繩,嘩啦一聲,門就被推了一下,今晚對方的動作好像比昨天更快。
拉開燈,習慣性瞥了眼墻上那個老舊掛鐘,又是剛過十二點,對方似乎是專門挑了這個時間上門。
他去堂屋拿了菜刀,再次來到母親房內,守在門口。
何素琴娘倆已經扯起嗓子大罵起來,陳秋紡活了六十多歲,罵起街比自家閨女利索多了,“哪個狗逼里掰的,三更半夜不睡覺,跑這來撒野,趕緊滾!不滾的話明天我們就去報官,到時候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嘩啦嘩啦,破舊木門響個不停,撞門的力道比昨天還大,但劉年卻比昨天鎮定的多。
昨天家里就他們娘仨,對方都沒破門而入,今天多了個人,就更沒理由強闖進來,所以他覺得這就是個壞心眼的故意跑來嚇唬人,沒打算真干什么。
果然,對方撞了一陣后,消停下來,渾身雪白的半大土狗又叫了片刻,跟昨天一樣,搖著尾巴跑到劉年身邊。
何素琴母女停止叫罵,小聲商量著門口灶灰上肯定已經留下證據,明天一早就去報官。
劉年心里有些可惜,要是他大舅或者二舅今天在這里,他們就能沖出去把人抓住,抓了人去報官,震懾力無疑會更大。
又說了幾句,劉年回自己屋睡覺,還專門把半大土狗拴在床腳,怕它從門底下鉆出去破壞“證據”。
然而隔天一早,劉年看著門前那片灶灰,懵了。
只見那片灶灰依舊平平整整,上面居然沒留下丁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