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年來到隔壁時，一眼看見站在院子里的馬繼業，過去打了個招呼。

馬繼業愣了愣，“你臉怎么了？”

這時候的人都比較保守，家里出了事一般都藏著，不讓外人知道，就是所謂家丑不外揚，劉年這種觀念不深，何況對方是馬繼業，就把事簡略說了。

馬繼業皺起眉頭，“趙豹這人我們村都知道，叫他給粘上少說也得脫層皮，認栽吧，趕緊把錢給了他，早給早了，拖下去更麻煩?！?

劉年點了點頭，“我知道?！?

劉年家的情況，馬繼業現在已經大概了解，知道這么一大筆錢他家肯定拿不出來，猶豫了一下道：“回頭我跟我爺爺說說，先叫他拿錢幫你墊上?！?

劉年扭過頭，直勾勾盯著他，不知該說什么才好，這可不是小數目，借給他家，指不定什么時候才能還上。

馬繼業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你這么看著我干啥，朋友不就該互相幫忙嗎？”

劉年嗯了一聲，想說聲謝謝，到嘴邊又咽回去，最終一句話都沒說。

因為他覺得不管說什么，分量都不夠。

馬承運還是老習慣，背著手慢悠悠在屋里屋外轉，這時轉完最后一間屋出來。

看過筆記，劉年已經知道這并非裝模作樣，有真本事的人，這種活干多了，積年累月就會慢慢養出一種玄妙直覺，類似第六感，有沒有臟東西是能感應到的。

馬承運從屋里出來后，對王秀芬道：“你那屋里果然有臟東西。”

鬧了這么多天，昨天又見過魏瘸子那一出，聽了這話王秀芬已經不會大驚小怪，問道：“是我家那口子嗎？”

馬承運搖搖頭，“這就不知道了?！毕肓讼氲溃骸澳闳ツ酶曜樱俣送肭逅畞怼！?

王秀芬照吩咐把東西取來，馬承運端著水進了她那間屋，把水放到地上，筷子插進水里，嘴里開始念念有詞。

這招劉年已經見過一次，此時突然有些擔心，要真是去過他家的那個東西，馬承運說不定又要直接嚇跑，那這事他也就不好辦了。

看熱鬧的人們大多也聽過這個法子，此刻都瞪大眼，等著看筷子在水里立住的神奇景象。

然而所有人都沒想到，馬承運一松手，筷子直接倒了。

馬承運一愣，立起筷子又試一次，一松手，又倒了。

他皺起眉頭，小聲嘀咕道：“誒？這他媽是怎么回事？”

他是確定這里有臟東西的，既然有臟東西，就算是親人的鬼魂，也不可能一點煞氣都沒有，可是眼下這個結果說明，真的一點煞氣都沒有。

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要是換做早些年，確定有臟東西后，他不會多此一舉，而是直接送魂，如果送不走，說明不是親人的鬼魂，那也好辦，直接清出去就行了。

如今多了這個步驟，是出于謹慎，先看看東西兇不兇，如果太兇，像劉年家那樣，那么避免給自家招來禍患，他就不會掙這個錢。

馬承運蹲在地上琢磨一陣，這招試不出來，只好換個別的法子，出來對王秀芬道：“我得去準備點東西，下午三點再過來，東西太沉，我們爺倆拿不動，到時候叫你幾個兒子去我家拿一下。”

說完就叫上馬繼業走了。

馬承運覺得奇怪，劉年卻不奇怪，因為他知道在某種未知情況下，臟物是能斂住自身煞氣不外泄的。

從隔壁出來，劉年心里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真是撞自家門的那個兇物，能不能先不除掉它，把它引到趙豹家去，利用它解決掉趙豹這個麻煩。

越想越覺得這事可以試試，他記得筆記里是有引魂相關內容的，登時加快腳步，準備再去筆記里找找。

突然又想到，他爹借錢的事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他能瞞著家里借錢去賭，會不會也瞞著家里干過什么不是人的勾當？找上門來的這個東西，說不定還真是他爹招來的？

他覺得不能排除這個可能，只是他爹已經死了，究竟有沒有干過什么，已經無從得知。

一進門，就見何素琴跟陳秋紡正收拾砸爛的窗戶，家里已經沒錢去修，她們找了兩塊塑料布，準備先湊合著釘上，現在的天氣，如果不擋上點，夜里睡覺肯定會冷。

何素琴看見他，問道：“怎么今天這么快就完事了？”

錢都給了趙豹，她也沒再提請馬承運爺孫吃飯的事。

劉年含糊了幾句，就鉆到屋里翻起筆記。

何素琴隔著窗戶問：“你臉怎么樣，用不用去找韓立明拿點藥抹抹？”

話是這么說，哪還有錢去買藥。

劉年道：“沒事，已經不疼了?！?

何素琴不再說話，又紅了眼圈。

陳秋紡嘆了口氣，“一會我回去一趟，叫你兩個哥哥拿錢出來，先把這事平了再說，否則就指著那兩畝地，都不夠還那一個月一百塊錢的利息，這幫遭雷劈的王八蛋，不得好死！”

何素琴抹了抹眼，“你別去了，去也是白跑，我嫂子她們不可能借錢給我，再把你說一頓，平白受氣?！?

陳秋紡又是一聲嘆息，她知道閨女說的對，可就算她們不肯借，她也得去試試，眼下已經沒有別的路走。

劉年在屋里道：“找機會我問問馬繼業，他家有錢，看看能不能從他那借。”

馬繼業雖然已經跟他說了，但他爺爺肯不肯借還不知道，所以就沒把話說死。

何素琴愣了愣，這才知道兒子先前著急忙慌往隔壁跑，原來不是不管家里只顧去看熱鬧，而是想去找馬繼業借錢，看樣估計是見人家在忙，還沒開口。

何素琴抹著淚珠，眼里又有了希望，“人家要是肯借，那就真是一輩子都還不清的恩了?！?

中午劉月放學回來，看見砸爛的窗戶，問道：“娘，出什么事了？”

何素琴道：“你別管，好好上你的學?！?

“哦?！?

劉月果然不再問，吃完飯，就這點工夫也去屋里看書學習。

她知道不管家里出了什么事，她都幫不上忙，她能為這個家做的，只有好好學習。

何素琴看著大病初愈干干瘦瘦的閨女，心里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就不省錢，買點肉給她吃，總好過白白給了別人。

劉年抱著筆記翻來翻去，終于死心，上面的確提到有引魂這種事，大概因為是損陰德的害人勾當，所以也就只是提了一句，至于引魂的具體方法，根本沒有，只記載了給親人送魂的法子。

他在心里盤算，要是隔壁鬧騰的是李富順，倒是可以找機會把他弄到趙豹家，李富順活著的時候不是什么好貨，死了應該也挺猛。

下午三點多，馬承運跟馬繼業又來了，后頭跟著王秀芬的兒子們，抬著幾個麻袋。

隔壁已經聚了不少人，見狀全都圍過來，十分好奇馬承運準備的是什么東西。

等麻袋里的東西倒出來，不由齊齊愣住，竟然是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