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伴隨著一聲凜冽的飛羽聲，一根生鐵箭矢死死地釘在不遠處的靶子之上，震得墻角正相互依存的兩只冬歸暖燕各自一驚，振翅逃走。

持弓而立的賈季見狀，則是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隨即將手中強弓放下，用一旁早已備好的汗巾擦起了額頭汗水。

今天已射了好幾十箭，兩臂已發酸發脹，再練便是過猶不及了。

自從半年前穿越到此方紅樓世界后，賈季便練起了箭，每日不斷，從最開始的弓都拉不開，到現在的穩穩中靶不在話下，他可謂是下足了苦功夫。

如此苦練，倒也不是準備去參什么軍伍，只是單純做鍛煉身體用，畢竟眼下這具身體實在是太瘦弱了些，在這醫療條件低下的古代，說不定一場小小的風寒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為性命計，苦練也算不得什么。

擦完了汗，又喝了杯已涼了的茶水，賈季便收起強弓和四處散落的箭矢，回身去到偏房細心放好后，方才轉回前面的正屋。

賈季所居住的這座院子，在東府最西北角，位置十分偏僻，除了幾位被指派來照顧他生活起居的粗使婆子，平日里少見什么人走動，到也算得上清靜。

正因如此，賈季也方才能每日放心練箭，不然光是這咻咻咻的箭矢聲，平日里便要惹來不少麻煩。

雖然他并不在意什么麻煩，但煩心事能少一件便少一件不是?

轉回正屋，便迎面遇上了兩個端著木盆的婆子走來，那兩個婆子見到賈季，先是一怔，隨即便是張嘴打了招呼。

“二爺!”

賈季聞言，笑著點了點頭，腳步也不停留，只是朝屋中走去。

待他走遠后，兩個婆子方才七嘴八舌的小聲議論了起來。

“你說這季二爺怎么也算是咱們東府的二爺，怎么脾氣就這么好?每次見他都是笑呵呵的，跟珍大爺到底是不是一個爹生的啊？”

“喲，瞧你這混話，傳出去不得被賴管事拖出去亂棍打死!”

聽到賴管事，黃衣婆子臉上也是有些緊張，隨即勉強笑道：“這不是就在咱們倆之間說說嘛，別人我還不敢說咧。”

“哼，這么跟你說吧，這位季二爺呢，確實是太爺早些年在外面留下的種，據說娘親早死了，前幾年才到城外的玄真觀尋到太爺認親，由此歸了咱們東府。”

“這么說來，是個庶子?”

“呸!”

另一個婆子啐了一口：“比庶子還不如呢，你看看西府的環哥兒，再怎么說能被打發來住這種地方嗎？”

黃衣婆子聞言，抬眼瞧了瞧周圍陳舊的裝飾，當即點了點頭：“也是。”

“對了，關于這位季二爺，還有好些子傳言呢！”

“什么傳言？”

“好幾個婆子都說他撞了客，被黃皮子附上了身!”

“這…怎么說的?”

“前幾年剛進府的時候吧，這人瞧著還是個好的，雖然身子有些瘦弱，但也都和府里的那些爺們一樣，吃喝嫖賭樣樣不落。可不知咋回事，半年前人就像轉了性一般，整天說些胡話就罷了，還拿著一張不知道從哪弄的破弓每日倒弄，你說，這是不是撞了客?”

黃衣婆子聞言有些遲疑，“這不是好事嗎？說不定人家還想學祖宗那樣建功立業呢。”

“噗!”

旁邊的婆子聽到這話，頓時彎著腰笑出聲來，好一會，方才上氣不接下氣的笑道：“還建功立業呢?你也不看看如今府里爺們兒的德行，別出去殺人放火就算燒高香的了。你等著吧，最多再過幾年，這人撞客消了，又要變回原來的樣子!”

黃衣婆子聞言也想起府中的那些爺們兒，又想起一些都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腌臜事，搖了搖頭后，也是點頭附和道：“我看也是。”

“走吧走吧，前面還在等著呢。”

“嗯。”

…

進了里屋的賈季自然不會知道自己已經被下面幾個婆子叫做“附了身的黃皮子”，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不甚在意。

這府里婆子丫鬟的碎嘴，又何時消停過？要是都像隔壁西府的林妹妹一樣，那還活不活了？

想說就隨她們說吧。

到了里屋，賈季先到一旁的木盆中凈了手后，方才坐到書桌前，拿起了一本藍皮封面的四書五經注集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雖然記了不少，卻也覺得實在是枯燥乏味，索性也就隨手放在一旁，捏筆蘸了墨，扯了一張紙便俯身靜靜寫了起來。

得益于前世被家中老人逼著練出來的大字，現在寫出來的字倒能觀入眼，算得上頗有幾分章法。

就這樣，除了在中間由于夜深起身點了燈后，賈季便一直坐在桌前，一動不動地寫了許久，待到實在是手乏了后，方才止歇。

看著桌上寫的密密麻麻的好幾張紙，賈季有些疲勞之余，也覺得成就感滿滿，將之一一晾干，整理收好。

如此，今天的正事便算是做完了。

既做完了事，古代的娛樂生活又實在匱乏，想來想去之后，干脆還是拿起桌前的書來看。

不過現在看的卻不是之前枯燥的四書五經，而是一本名為《尋魂雜記》的閑書，書上記載的都是些當今國朝開國時的奇聞異事，由于筆法頗具趣味，在神京書坊中頗受歡迎，也被賈季看上了眼，買了一本過來，以解乏悶。

不過既然提到了當今國朝，那就不得不來說說如今的天下局勢。

當今的朝代名為“大齊”，乃是于百年前，由太祖皇帝率領起義大軍所建立的，不但結束了混亂不堪的五代時代，也平穩的度過了百年的太平日子。

當然，說是“太平日子”其實有些牽強，畢竟在國朝的北方，還頂著一個名為“大遼”的龐大國度，而大遼往東，又是一個于幾十年前崛起，打得遼朝節節敗退，由一代天驕完顏阿骨打建立的大金國!

可以說，如今的天下，可謂紛亂!

不過要讓賈季來說，這“大齊”不就一個活生生的大宋翻版嗎？

如果歷史劇情不出大變動的話，在遼國被齊金兩國聯手滅掉之后，大齊也即將直面整個東亞，哦不，應該說是整個當今世界上，最為強大的一支野戰騎兵集團的沖擊!

至于兩河淪陷，千萬子民淪為金人鐵蹄下的奴隸，還有這個世界版的“靖康之恥”等等……自不再提。

到時怕是這繁花景簇，天上人間的神京…也將會淪為一片“千里無雞鳴”的白地吧？

更別說，賈季身旁還有一個埋著大雷的賈府!

嗯…想想就讓人覺得頭大。

不過他卻也不是太悲觀，先不說如今應該還有幾年的太平日子能過著，就算真到了那時候，他估摸著應該也做好了準備，能隨時金蟬脫殼脫了身。

并且當今的大齊朝廷，據他這半年多來斷斷續續的觀察，應該與前世歷史上的大宋還是有許多不同之處的。

再不濟，連大宋都尚能保住半壁江山，遷往江南偏安，如今的大齊沒道理連個“南齊”都保不住吧？

且走且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