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勉力笑著輕嘆了一聲：“說是脾肺之疾，日積月累，已是病入膏肓，再救不得了。”
這話一出，賈季聞言卻是陡然一驚，又看了看林如?？妊氖峙粒粫r間只覺得頭皮有些微微發麻。
肺…疾?
肺炎，肺結核…還是某種肺部感染?
想到這，賈季突然有點想起身離開這個屋子……
但很快，他便是冷靜了下來。
應該是不會傳染的那種!
不然林如海都病如此之久了，按理說在他身邊服侍的那些妾室和陳管事也應該早都被傳染了才對。
可他們如今都還好好的……
一念之此，賈季懸著的心方才微微放了下來。
而堂中三人見他面色變化，一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賈璉這時也疑惑開口問道：“怎么了季哥兒?”
“沒事?！?
賈季輕搖了搖頭，隨即便看著面色蒼白的林如海問道：“大夫可開了什么藥嗎？”
心思敏銳的林如海此時也猜了到些賈季剛剛的心思，卻是毫不在意的輕搖了搖頭笑道：“倒是開了些養脾肺的湯藥。”
其實在患病之初，林如海便已是警覺了起來，以為自己得了某種“瘟疫之癥”。
為此他還特意將閉門謝客，將宅中眾人和自己分隔開來，仔細觀察了一段時間。
所幸，此病暫且只存于他身，不會危害到旁人。
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上表請辭，然后去尋個山水清靜之地，靜靜讀書練字，枯坐等死了。
又如何會再喚黛玉回來?
林如海想到這，又看了對面沉吟的賈季一眼后，也不由在心底感慨一句。
這位侄兒，見識廣博便罷了，卻又生了一副好生敏銳的心思!
也不知道這對其人來說……是福還是禍?
就在林如海沉思之際，卻是聽到對面的賈季此時拱手開口道：“恕侄兒直言，姑父喝那些湯藥，恐怕并無什么大用……”
我又如何不知?
林如?？嘈σ宦暎骸氨闶菬o用，也暫無他法，且先繼續用著吧。”
這時。
其人懷中的黛玉早已抬起頭來，紅著眼眶看向對面的賈季，眼中淚意流轉，卻又多了一分希冀之色。
她本就聰慧過人，又繼承了林如海的敏銳心思，早就從賈季的話中聽出了些許不尋常。
其人敢說這些話，定然是對林如海的病有著不少了解的!
沒有過多的猶豫，黛玉便是顫聲問道：“季二哥，爹爹的病…你可還有什么辦法嗎？若是能救得爹爹，便是花上再多的心思與銀子也不吝惜分毫的!”
說罷，她便是站起身來，一身輕袖衣裙便要對著賈季盈盈拜下。
賈季看得眼皮子一跳，本想上去扶住其人，卻又想到男女大防，于是便只能起身暫避到了一旁。
連帶著一旁坐著的賈璉都是站起身來避開了。
而林如海見自家女兒如此凄凄模樣，一時間只覺得心如刀絞，心疼不已，剛想起身去扶，卻又突然氣涌上來，劇烈咳嗽了起來。
這一下，倒是又把黛玉驚了回去……連忙輕撫著其人的背部不停。
看著眼前這“亂糟糟”的一切，賈季也只能在心中輕嘆一聲。
父女情深，不畏如此。
待林如?？人灾沽诵┖螅Z季方才斟酌著開口道：“姑父此脾肺之癥，從前我在巴蜀時，倒也見過一次……”
“如何!?”黛玉連忙追問道。
賈季看著其人那憔悴卻又美的讓人驚心動魄的臉龐，也輕點了點頭。
“那人…倒是治好了，可是治好其人的那種神藥，卻是十分罕見，就算是在巴蜀時，我也只見過那一次，也不知還有沒有?！?
黛玉聽得此言，先是驚喜，后又憂心忡忡，一副美人圖似的眼波流轉，神色流轉，悄然生意。
她有些著急地追問道：“若是現在便去巴蜀，可還有……”
但話說到一半，她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一雙眸子里也涌起了說不清的凄苦悲意。
是了。
先不說還有沒有那種神藥存于世間，只是去一趟巴蜀，便也要花上不少時日……自家爹爹如今的狀態，又豈還有那么多時間?
想到這，一身青紫輕袖的玉人，只感覺天都要塌了，再也喘不過氣來，連帶著嬌弱身子，都是有些搖晃。
一旁的林如?？吹眯奶?，便將其輕輕擁入懷中，嘆著勸慰道：“傻玉兒，生死之事，自有定數，你又何必如此，傷了自家身子?
為父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你能平平安安的長大，過完這一生。
而且自你母親離去后，我無一日不在思念她，如今便是去了，若能再在黃泉路上見她一面，此生便也無憾了。”
這話落下，莫說是緊緊抱著林如海，哭成淚人了的黛玉，便是堂中的其余二人，都是動容了起來。
賈璉這時也是眼眶微紅，對著林如海拱手拜道：“姑父，千萬要以保重身體為重，想來姑姑她…也不愿您如此!”
一旁的賈季則是陷入了沉默。
良久。
他方才拱手正色道：“姑父，林妹妹，世間之事，又豈有一定之說?神藥雖然罕見，但說不定在東南等地，便也有存在，這些時日內我也會多加留意的。
但若現在便先壞了身子，那到時候就算尋來了神藥，又還有什么用呢？
所以還望叔父和林妹妹，萬務要以保重身體為重!”
其實。
賈季口中所謂的“神藥”，只是他隨口拖出的名號罷了，他真正想到的東西，乃是前世一種極為出名的藥物。
那便是——青霉素!
就算以賈季淺薄的醫學知識，也知道青霉素對于這類肺炎，肺結核之類的病癥，有著極好的效果。
說是神藥…也不為過!
可現在問題是，他雖然簡單知道些青霉素是怎么來的，但以古代目前的技術，想提取所謂的青霉素完全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癡人說夢!
便是再退一萬步的說，就算真的僥幸提取了一些不知道還算不算是青霉素的不純物質出來，誰又敢保證真的有效果呢？
說不定，副作用反而更大些!
到那時，將那種東西拿給人用，一個運氣不好，恐怕便是當場斃命的下場!
如此一來，便真的是害人了!
說不定讓人家繼續硬抗著都還好些……
相比之下，賈季覺得試著提取一些大蒜素之類的東西，都比所謂的青霉素要靠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