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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胭脂樓一聯問世,惹惱天下讀書人
太和二十四年。
二月。
金州胭脂樓在大夏境內聲名鵲起,究其原因,便是有個叫葉知秋的少年郎,給胭脂樓寫了一副對聯。
這副對聯便是:入此門君子大夫分外清高,出此樓宛若情癡驚喜癲狂。
橫批:人間絕色。
這等風艷詞,于旁人無關痛癢,但對讀書人而言,卻是結結實實的一巴掌。凡讀此聯者,莫不是嗔目切齒、七竅生煙,更有甚者昏厥當場。
回望大夏八百年,細數王朝十九洲。從來不曾有人做出如此悖逆輕薄之舉——一人冷眼睥睨天下讀書人,葉知秋的這副對聯,不僅拆了他們的臺,還將他們的臉面掛在青樓牌匾上。
葉知秋何許人也?
坊間流傳,知秋三歲識字,五歲通讀百家,七歲便可出口成章。時至今歲,雖未及冠,然已作詩百首,著有《金州賦》、《山頂觀論道》、《巴山雨夜行》等多篇文章。
有關葉知秋的詩詞文章,這些讀書人看得越多,心中怒火就更甚先前。這倒不是葉知秋文采不好,而是他們想不通如此一才華斐然的少年郎,竟會做出這等自毀長城的事。
須知自儒家張圣人續寫春秋起,君子大夫便是讀書人的領頭羊,帶領天下讀書人護持正道。從亞圣姜申開櫟陽書院,到閔懷謙殉道次第山;從大散關外五百士子論道于闐氏,到松江府劉啟舌戰嶺南三千戶;從首相第五西岳石門三策,到幽州先生胡茂芝倒懸黑水河......
凡此種種,皆是君子大夫所為,他們在護持正道的路上,死不旋踵,同時也撐起了讀書人的偉岸身影。這是古往今來讀書人,窮盡一生也要追求的。可如今,讀書人里竟出了一個悖逆之徒,信口胡謅幾句話,就把自家領頭羊給架在火上烤。弄得大家不上不下,還要忍受其他百家冷眼,這等行徑簡直就是欺師滅祖、罪大惡極!
舉世嘩然中,年輕的文人士子們怒發沖冠,率先發難。
有人怒灑筆墨行文聲討;有人振臂高呼上書朝廷,欲將這狂徒釘死在文廟前;更有甚者籌金三千,懸賞其頭顱,誓要讓那葉知秋付出代價,讓這天下人明白‘讀書人’不可辱!
白發蒼蒼的老學究們緊隨其后,帶著烏泱泱一大群人,久跪于文廟前,磕頭如搗蒜,哭嚎聲震天。
各地學院書館竟相表態,葉知秋絕非自家學生,同時在各家書院掌舵者的帶領下,聲討葉知秋的檄文宛若飄雪般,散往大夏境內各地。這里面當屬隴西書院最為賣力,一群白發蒼蒼的老頭子,竟是直接抬起書院開創者閔懷謙的雕像,直奔長安而去。
群情激憤的浩大聲勢中,百家流派反應不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有人冷眼旁觀;有人下場渾水摸魚,也有人趁機落井下石。
街頭巷尾熱議下,不明所以的市井百姓笑彎了腰,道聽途說中他們會錯了意,誤以為有個叫葉知秋的,喜歡扒讀書人褲子。
與文人素來不合的江湖武夫們,個個拍手叫好、人人奔走相告,有人恨不得一聲大吼,讓這世人都聽到讀書人光腚狂奔的笑話。想當初那一句‘武夫不帶刀,宛若女人腰。’可是讓這世間武夫受盡白眼,而今文人內訌,他們自是樂見其成。至于那些好事者所做舉動更為夸張!
各地青樓戲院頻現一手提刀劍,一手持折扇,衣著文人衫、頭戴文人冠的江湖武夫,滿臉兇煞之氣,逢人便是知乎者也,行為言語異常滑稽,惹的人捧腹大笑。
埋頭聲討的讀書人后知后覺地抬起了頭,瞥見此等景象,氣的他們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將那葉知秋給活剝了。
相較于文人士子的悲憤交加,久居高位的君子大夫,卻是無一人下場。面對鋪天蓋地的聲討檄文,各地州府始終未曾表態。眼見此等情形,百家流派作壁上觀者,紛紛登場助興。
有人街頭吹拉彈唱,細數儒家茍且齷齪;有人游說各地,逢人便說八百年期至,當立新規;更有甚者直接跑到各地學院書館,對著大門大吼一聲:“人間絕色!”
諸如此類挑釁事件層出不窮,氣的各地文人士子渾身顫抖,哆哆嗦嗦沖向挑釁者,最后卻是被揍得鼻青臉腫。
二月十一。
并州文廟里的張圣人雕像被人推翻了,其褶皺的臉頰上,還被人提了一首詞。
“著書立傳做文章,教的幾家好兒郎?舊時塞外擂鼓聲,烽火燒三月,村中無老壯,家家戶戶梳門窗,碩鼠盜糧登高堂!風雪飄搖八百載,歲歲饑荒,年年彷徨。而今浪頭東南起,不削賊首不歸鄉。”
前有武夫爭相模仿,后有百家流派明嘲暗諷,諸多文人士子本就暴躁不已,而今自家祖師不僅被推翻了,臉上還被人提上這么一首詞,如此羞辱令得滿城文人士子再難抑制心中悲憤。
個個跑去府衙擊鼓鳴冤,可遞交訴狀時卻又不知如何落筆。人人跪在文廟前焚香禱告,香火凝聚的青煙直沖九霄,將張圣人臉上的血色墨跡都熏干了,也沒見圣人顯現。
控訴無門下,他們寄希望于長安,希望站在長安城最高處的那人,能替他們撐腰。
二月十三。
久居長安最深處那位下旨了,免去葉知秋的鄉試,詔其入長安參加今歲秋闈。這道圣旨一出,無數文人仕子頓覺渾身冰涼,宛若夏日墜入冰窟,一時之間冷到窒息。
年輕的學子們哀嚎慘叫連連,喟嘆世道不公人心不在,一個癲狂悖逆之徒,竟然險些不第而仕。讀了一輩子‘圣賢書’的老學究們,紛紛拍案而起。
那一日,柳州四子汪樺醉酒上城頭,斜靠著城門垛子大聲哭嚎,指天立誓:“葉姓小兒欺我辱我、哭我恨我、痛我狂我,吾與小兒不共存!”
話落,九天之上響驚雷。
那一日,一群頭頂雪、鬢染霜的老學究們,跌跌撞撞地走出家門,個個掩面啜泣,人人奔走哀嚎,文廟上空青煙堆積成云,長安衙門外鼓聲不斷。
那一日,六科都給事中和監察院都御史一天換了三撥人,西郊牢房外嚎叫聲震天。
那一日,酒館茶樓滿堂客,百家流派痛飲酒,高屋建瓴處游俠兒仰天長嘯。
那一日,諸多青樓換牌匾,人間絕色高高掛,凡掛此聯者皆賓客滿堂,日進斗金。
......
二月十八,柳州詞曲大家王宏昌下場行文聲討。
直言葉姓小兒口無遮攔,雖稍有文采,但德行不足,應為天下末流讀書人,故此應稱其為天下‘文人底’。今民意不達天聽,吾為讀書人自當討之!王某不才,愿為讀書人再正根骨,親赴金州,手刃賊寇!
這篇檄文一經流出,舉世嘩然,驚得無數人不寒而栗,引得效仿者無數,一時間各地再現鋪天蓋地的聲討檄文,且是張張帶血、字字含淚。
與此同時,無數文人士子趕在圣旨尚未走出長安城,就已動身直奔金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