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城衙門正廳。
年逾五旬鬢角斑白的李三江,正斜靠著在太師椅上,雙目無神盯著手里的信。
這幾日來的外地士子就已攪得滿城風雨,而今早長安那邊又送來這么一封書信,同送信之人確定身份時,李三江整顆心便砰砰跳個不停,等他讀完信整個人更是直接癱倒在椅子上,一直到現在。
一切只因此信中的一句‘三萬仕子來金州,不得阻攔。’
李三江是看過葉知秋的那副對聯的,雖說那副對聯確實有點輕狂悖逆,但也絕對到不了將天下讀書人徹底拉下馬的地步,至于這幾日前來鬧事的文人士子,純粹就是閑得慌。
倘若真如信中所說的那樣,會有三萬士子來金州,那自己該怎么處理?真按信里說的放任不管嗎?亦或者說違背那位意思,自己去趟葉府,讓葉文喜將自己的寶貝兒子交出去?
一想到這些,李三江用力甩了甩腦袋,隨后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在屋里踱步走了幾圈后,沖著門外喊道:“去把劉生喊過來。”
“是”
聽到門外的應聲,李三江轉身駐足立于書案前,眉頭緊鎖,眼神依舊死死盯著那封字跡飄逸的信,自打他上任金州府尹后,每月都會往長安那邊遞一份奏折,這么多年過去始終沒收到過回應,眼下因為一副對聯,長安那位竟命人給自己送來這么一封信,此事太過詭異。
思量良久的李三江也沒想出其中癥結所在,不過他倒是想起了前幾日葉府被人圍堵的時候,葉文喜就讓人來告訴自己無需插手此事,他當時未曾多想,只當是多年的老友不想讓自己為難,可眼下長安那邊來信了,同樣告訴自己無需插手,這就有意思了。這兩者是否有關系呢?一想到這里,他身體不由得一顫。
“大人,您找我?”
門外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李三江急忙拿起桌上的信紙塞進袖中,隨后朗聲開口。
“劉生啊,快進來吧。”
房門被推開,一個眉宇英氣十足的青年男子,拱手立在門口。
李三江快步走過去,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你啊你,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了,在金州不講那些,別動不動大人的。”
劉生聞言微微一欠身。
“是”
李三江見此撫須搖頭,沖著門外幾個士卒說道:“你們先出去,我和劉將軍有要事相商,嚴禁任何人進來。”
院內一眾士卒齊齊應聲,躬身退下。
房間內兩人落坐,劉生輕抿一口茶,見李三江若有所思,隨即他輕咳一聲,開口說道:“大人,不知叫我來何事?”
李三江從袖里掏出那封褶皺的信紙,遞了過去。
接過書信,劉生展開細看起來,豈不料剛看了兩眼,他就皺起了眉,等看完整封書信,其額頭布滿細細一層汗珠,整張臉被憋得通紅一片。
“這......是真的?”
李三江默不作聲的微微點頭。
“那這不是胡來嗎?!”
劉生狠狠一拍桌子,將桌上的茶水給震的到處都是,見茶水濺到信紙上,他又急忙將信紙拿起來甩了甩,翻來翻去看了兩遍后,他又轉頭看向正給自己添水的李三江。
“會不會是假”
“長安衛送過來的,假不了!”
“嘶”
劉生倒吸涼氣。
李三江端起桌上的茶淺抿了一口,隨后似笑非笑說道:“我那會兒看到此信時和你一樣,這么多年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長安衛,而且還是......送這樣一封信。”
劉生聞言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良久,他長呼一口氣,直起身不忿道:“這幾日入城外地士子就已經攪得滿城風雨,如果真的按信里說的,全面取消城禁,金州城會......吃不消的!”
坐在椅子上的李三江,咂了咂舌。
“我喊你過來就是同你商量這事的,先不管多少人要來金州,咱們現在得知道長安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
劉生猛地坐直身體,直勾勾盯著李三江。
“您的意思是長安那邊......”
李三江面容和煦的看著劉生,微微點頭。
“好了,你也別多想,畢竟很多事還沒有眉目,這也是我的推測,叫你過來,其實是想拜托你一件事,看看能否托你在長安的朋友打聽到一些消息。”
劉生聞言當即否道:“大人莫要說笑了,此事絕無可能,此去長安五千里,等信送過去早就遲了。”
聽他這么說,李三江身體前傾,瞇眼問道:“就沒有別的方法嗎?”
劉生見他如此,搖頭苦笑。
“大人,我知道您想問什么,行不通的,這里是金州,三年前大皇子就”
說到這,意識到失言的劉生急忙捂住嘴,神情慌亂地看向李三江。
適時,李三江不以為意的輕笑出聲。
“不就是死了個皇子嘛,你不是已經說了這里是金州嗎,那還慌什么。”
見他如此態度,劉生心里不禁松了口氣。
“既然打探不了消息,那大體上就按信里的辦吧。”
李三江站起身來,扭了扭腰。
“不過得加上幾條。”
“第一,放他們進來可以,文人無須登記,但武夫必須得登記,否則真按他們說的金州取消城禁,我看不用一天就亂套了。”
“第二,咱們可以不插手葉家任何事,但只要有百姓牽扯其中,咱們必須得出手。第三,關于建造祭祀臺嘛......就選在這里吧。”
“最后一點,還是得......暗中查一下大皇子的事,畢竟來宣旨的可是那人,保不準他就是為此事而來的......”
說到這,李三江扭過頭看向劉生。
“你看還有啥要補充的沒?”
坐在椅子上的劉生,杵著腦袋想了想,苦笑道:“如果真如信里說的,會有三萬仕子來金州,我覺得......咱們可以準備繩子了。”
李三江當即吹胡子瞪眼地看著他,“去去去,別晦氣。”
兩人閑聊幾句后,劉生正欲起身告辭,突然又想起昨日碰到的事,隨即試探地問了一句。
“大人,我聽聞青青姑娘和葉家那小子相交頗深,不知道大人是否有”
“你是不是聽到什么了?”
李三江微瞇著眼盯著他。
“那倒沒,昨日......”
李三江聽他說完后,沉默良久,最后朝著劉生擺了擺手,兩人一起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