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城外有一片桃花林,沿江蔓延七八里,緊鄰桃林西側(cè)便是蘭拓江碼頭。冬末的桃花林生機(jī)寥寥,滿地雜草枯黃鮮有綠色,懸挑半空的桃樹枝椏,橫七豎八。在這一片衰敗中,唯一一抹亮色,便是桃林深處酒樓的大紅色旌旗招牌。
此間酒樓名福瑞,掌柜的姓馮,名瑞生,福瑞酒樓做的都是來往商賈旅人的生意。正午時分陽光很是刺眼,馮瑞生站在自家酒樓最高處,瞇眼眺望著蘭拓江,想看看有沒有過往的大船停靠下來。
往年的冬日蘭拓江上來往船只很多,也正是自家酒樓生意紅火的時候,可今年不知怎地,這都大半個冬天過去,每日只有金州開出的船只,就是不見外地的商船的影子,急得馮瑞生每日只能站在酒樓屋頂干著急,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江上大船能多起來,只要船多了,那么自家的生意就來了。
馮瑞生盯著波光粼粼的江面看了半個時辰,等待無果的他正欲下樓,卻又瞥到東南天際茫茫處,兩艘大船緩緩出現(xiàn),見此一幕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確定沒看錯后,他立馬俯身沖樓下喊道:“伙計們!快去碼頭迎客!”
金州城衙門。
李三江火急火燎地從前院正廳跑回到后院,院內(nèi)的幾名仆人見老爺神色不悅似要發(fā)怒的樣子,一個個急忙躬身退后。
院內(nèi)西側(cè)一間房門前,李三江扶著門框喘著粗氣,平息片刻正欲敲響房門時,一個身段纖細(xì)腰掛長劍的紅衣少女悄然來到他身后。下一刻,少女猛地跳腳一拍他的肩頭,大喊一聲。
“爹!”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嚇得李三江一屁股砸在地上。
院門口的幾名仆人見此情形,趕忙背過身去。
紅衣少女雙手撐腰,看著坐在地上的李三江臉色煞白、嘴唇抽動,她頓時笑的花枝亂顫,銀鈴般的笑聲似那玉石敲擊般空靈悅耳。
看清來人,李三江哆哆嗦嗦說道:“李.......青青,你個死丫頭!咳咳......咳咳......你是要嚇?biāo)滥愕鶈幔浚 ?
他一邊說著,一邊撐著手就想站起來,可突來的驚嚇早已令得其渾身發(fā)軟,費力半天也沒爬起來,李青青見狀急忙去扶他。
“嘿嘿……爹,你今兒是怎么回事,這表現(xiàn)可不行。”
“死丫頭,你就這么鬧吧,等哪天你真把你爹嚇?biāo)赖臅r候,看你還鬧誰!”
聽到李三江話里的不悅,她立馬故作小女兒態(tài)。
“爹爹!您瞧瞧您說的什么話,我這不是和你鬧著玩兒嘛,您竟然如此說我,我要去告訴娘親!”
李三江不為所動,站起身后一把撒開她挽著自己的雙手,正色道:“少來這套,我問你,你昨天又跟人打起來了?”
“誰說的?”李青青瞪大了眼。
“老子是金州府尹,這事還需要別人跟我說?”
見李三江神色不善,她當(dāng)即駁道:“是是是,您是金州府尹,您最厲害,您”
“少打馬虎眼,老實說是不是?!”
眼見李三江面色愈發(fā)冰冷,眼里又有怒氣彌漫,李青青當(dāng)即雙手叉腰,昂頭嬌哼道:“是又怎地?反正又不是我的錯,誰讓他們說我夫君的,我還”
啪,一聲清脆聲響起,李青青應(yīng)聲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你還要不要臉!!!”
“李三江!!!”
剛步入后院的江紅鳳見此一幕,當(dāng)即怒喝出聲,話落她便一把拽過身側(cè)丫鬟手里的托盤,直沖李三江而去。
瓷碗落地碎裂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驚醒了李三江,眼看江紅鳳向自己喊打喊殺沖過來,李三江只覺得心累,也不反抗,閉上眼喘著粗氣,一副任由其折騰的模樣。
等了良久不見托盤落下,李三江睜開眼,只見李青青站在滿臉怒火的江紅鳳身前,右手攥著托盤一角,低頭咬著嘴唇,眼淚簌簌往下落。
“你倆別打了,不就是一巴掌嘛,又不是沒挨過。”
李青青帶著哭腔說完,接著松手托盤墜地,她繞過李三江后一把推開房門,鉆進(jìn)房間就將房門閂上。
江紅鳳狠狠瞪了一眼李三江,隨后快步上前拍打著房門。
“青青,你快把門打開......”
“青青......”
“......”
站在門口的李三江喘著粗氣,喘息聲跟拉風(fēng)箱似的猛烈,他有些不知所措,聽著屋內(nèi)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聲、身旁江紅鳳拍打房門聲,以及她一遍遍叫喚著‘青青’。李三江感覺胸口有點悶,看到灑落在地上的幾滴淚水后,他攤開右手看了看,通紅一片,在其頭腦一片混亂中,頭頂?shù)陌字囗樦聂W角流淌而下。
蘭拓碼頭。
馮瑞生春光滿面地搓著手,來回踱步,在他身后躬身站著七八個酒樓伙計,一群人此刻也是個個面露喜色。眼看不遠(yuǎn)處立滿人影的兩艘大船越來越近,馮瑞生扭頭對著身后一眾伙計說道:“一會兒都給我精神點!手腳麻利些,別怠慢了咱們的貴客。”
一眾伙計聞言齊齊點頭應(yīng)聲。
兩艘大船很快就靠過來,在碼頭西側(cè)的大船剛將船錨拋下去時,馮瑞生就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
“各位貴客,歡迎大家來到金州。”
他一邊說著,一邊沖著船上的人拱手行禮,在他身后的一眾伙計緊隨其后扯著嗓子喊道:“歡迎各位貴客!!!”
整齊的一嗓子喊叫聲,令得原本嘈雜的大船頃刻安靜下來,不少人見此陣仗忍不住皺起了眉。
馮瑞生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后抱拳說道:“各位貴客!在下是福瑞酒樓的掌柜,料想各位貴客舟車勞頓,所以我特地帶著一眾伙計在這里等候各位,各位貴客如果有食宿需要,盡管去我那里,小店包您滿意!”
船頭上立著的道道身影聽他這么講,不住地打量著他,卻是沒人接話。馮瑞生見此情景笑了笑。
“各位盡管放心,本店在金州城已經(jīng)開了十幾年,在這蘭拓江上也算有些名氣,大家無需擔(dān)心其他。”
他剛說完,碼頭東側(cè)的大船上便響起一道慵懶的聲音。
“哎喲!你這口氣倒是不小嘛!”
馮瑞生循聲望去,只見在東側(cè)大船頂層,一個衣著華服的貴公子,正伸著懶腰扭動著脖頸。
“公子說笑了,在下說的是實話,干我們這一行”
“行了,別扯那么多,本公子問你,這兩條船的人都去你店里能住下嗎?”
馮瑞生呼吸一滯,視野掃過一圈后,他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公子莫不是說笑?”
大船上那貴公子神色不悅的擺了擺手。
“誰跟你說笑!你只管說能否住下!”
馮瑞生頓時喜出望外,拍著胸脯保證道:“公子放心,能住下能住下,再來三條船的人也能住下!”
說完他便扭頭朝著身后的伙計們招呼一聲,就要上船,卻不料又被那貴公子打斷。
“前面帶路即可!”
馮瑞生聞言神色悻悻,搓了搓手隨后扭頭朝著自家酒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