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清晨的洪鐘將玉京城喚醒。

午門外。

文武百官陳列兩旁，一身玄色龍袍的中年男子走出宮門，朝著玉京郊外一處山峰恭敬拜下。

“敬武祖！”

天下遼遠，王國林立，可鐘聲卻傳遍寰宇，此時此刻，每個國家首府都有一口洪鐘被該國武道魁首敲響，狂熱的目光伴隨鐘聲盡數匯聚到大夏，玉京城外，那一座平平無奇的山峰頂端。

此山平平無奇，遠非世間絕巔，可在所有武道修士眼中，這座山峰就是天下第一。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武祖所在之山，則為武道之巔。

當今之世，武道為尊，而武祖，乃持武道牛耳者也。

“敬武祖。”

定遠侯府。

最深處偏房的一處小院內，李曄朝著郊外武祖庭恭敬一拜。

隨著鐘聲停歇，安靜的玉京城逐漸被繁華之聲取代，府邸內響起下人們急促的腳步。

李曄鼻尖輕嗅，一股股熟悉的異香隱約飄散。

西域盆地的瓜果，北境草原的牛羊，東海島嶼的海貨，南嶺各國的香料……

自武祖神游太虛，觀想大日證道，掃平天下，今已有三百余年。

直至百年前武祖為踏破武道桎梏，于武祖庭山巔閉關，再不現世，大夏子民為紀念其功績，每年都會有祭祀典禮，逐漸演化為類似國慶一樣的日子

定遠侯府自是如此，每年武祖生辰，府內都會準備一道天下華章，食材全部取自天下各國使節朝貢所獻之物。

李曄收回目光，重新盤膝坐在蒲團上，抬頭望向東方初升大日。

算算時間，自己這輩子的父親應該快要下朝回家了吧？

心中念頭剛起，門外便傳來了車馬鳴啼，隨即便是一陣低沉有力的腳步走入府內，良久后漸漸消失，卻未曾靠近。

下一瞬，整個府邸開始忙碌起來，李曄明白這是定遠侯下朝回來，府中準備開始朝拜武祖了。

然而忙碌的響聲都傳遍了整個定遠侯府，可他所處的偏僻小院卻安靜的很。

連一個下人走動的聲音都沒有。

咚——

鐘磬之聲響徹侯府，代表著朝拜開始。

但就在這個關頭。

李曄的耳朵動了動，一連串細碎的腳步聲快速靠近，隨即別院旁側的小門突然被人拉開條縫。

一個矮瘦的人影一溜身鉆了進來。

“少爺！”

來人面容白凈，棉衣里填滿了歲末剛剛彈出來的棉花，領口繡著今年玉京最流行的云紋。

反觀李曄，身上的棉衣還是去年的，袖口都已經磨損。

遠遠看去，誰是少爺，誰是書童還難說的很哩。

“侯爵大人正在家中朝拜武祖，您怎么還在這兒??？”

眼看李曄坐在蒲團上，毫無覺察的模樣，書童急了。

“少爺！”

“您不知道，昇少爺被侯爵大人拉在身旁了！”

小書童急得跺腳，李曄是定遠侯的嫡長子，而李昇只是某個小妾的孩子，朝拜武祖這種事本該李曄站在定遠侯身后

可現在侯府里李曄完全成了透明人，一個庶出的小子頂替了他的位置，其意味著什么已經無需多言。

“阿辰，你急什么？”

李曄終于慢悠悠開口，大日升起，他移開目光。

“李昇不過是庶出子弟，你覺得他為何被父親看重？”

書童想也不想道：

“因為昇少爺今年武道入門，正式開始筑基，武舉有望?！?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李昇能夠被定遠侯看重，是因為他展現出了強大的武道天賦，在今年已然成功筑基。

但李曄從小在定遠侯府長大，接受了最好的武道教育，可如今依舊沒有武道入門，筑基無路。

正因如此才被定遠侯拋棄，沒有武道天賦的人，在前者眼中不過一廢物罷了。

穿越來的這一年里，李曄對自己的現狀已經有了足夠的了解。

歸根到底，

當今之世，武道為尊。

沒有力量、沒有天賦的繼承人就是原罪。

就在這時，一串腳步聲突然響起，小書童臉色微變，急忙又縮著腰，一矮身鉆出了側門。

咔嚓——

大門被管家推開，他穿著一身錦緞，望著李曄眼神冷淡：

“曄少爺，今日是武祖誕辰，可曾朝拜？”

“自然。”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然而管家卻完全沒有帶著李曄前往侯府供奉武祖殿堂的意思。

在以往，哪怕是庶子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在定遠侯下朝后，與其在家族一起朝拜武祖。

但管家例行公事地點點頭：“既如此，便用膳吧?！?

身后，一個雜役端著食盒走進小院，從中取出一碗雜糧米飯，一碗水煮白菜，最后是一碟分量不大的肉糜。

至于剛才李曄聞到的北境羊肉，東海魚鮮……全然不見半點。

唯有西域瓜果在他視線內一閃即逝，那是雜役在放置食盒時，胸前衣襟內隱約透出的畫面。

每年朝拜武祖后的美食都會被定遠侯分發給自己的子嗣，就連府中雜役也能分到一枚瓜果。

只不過今年他李曄除外而已。

“曄少爺，明年春就是武舉了，這段時日里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等離開玉京后你準備做什么。”

留下一句話，管家轉身離開這處偏院，顯然不想多停留半分。

李曄聽明白了最后那句話的意思，定遠侯打算等自己武舉落榜后，將他趕出玉京。

他這個嫡長子只要還在玉京，禮部那些人就是李昇繼承爵位最大的阻礙。

望著面前的一小碟肉糜他眉頭微蹙，就算自己上輩子健身也得頓頓大魚大肉，更別提消耗更大的武道修行了，靠這一小碟肉糜。

別說開始武道修行，就連最基本的打熬肉體都辦不到，只會把自己練廢。

不過幸好李曄是武舉考生，每月朝廷都會給考生派發藥石等修行補助，否則他恐怕連修行都難以為繼。

吃過飯，李曄坐在蒲團上拿起一本幾乎被翻爛的典籍

雖然上面的內容早已爛熟于心，但他已經習慣每日翻看。

“舊日修行，需先天賜予，體內自生靈根，而武祖另辟蹊徑，重演大道，設九品登天之路，教我等師法天地，效虎豹，效風雨，效天地。”

武者修行共有九品，一品最高可稱宗師，九品最低。

而修行者通過觀想天地萬物凝練自身道種后，開始筑基，便算武道入門。

筑基共九段，唯有筑基圓滿方能嘗試突破，成為入品武者。

師法天地，乃今武道正途。

強大與否完全取決于自身，天賦低者可以效仿虎豹，以形意入道，天賦高者，則能觀摩風雨，以自然入道。

至于傳說中觀天象而入道者，唯有武祖因年少奇遇，神游天外，方能以半步天象入道，突破一品桎梏。

從此無敵世間，橫推八方敵，鎮壓天下武者不可犯禁。

李曄習慣性地將典籍大綱瀏覽一遍，隨即閉上雙眼，胸膛有規律地微微起伏，開始吐納。

隨著他精神入定，眼前的世界驟然變得光怪陸離起來。

永夜籠罩四方天地。

唯有一團永恒燃燒的巨大火球懸浮于虛空之中，身下漂浮著那顆親切的湛藍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