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熊貓？”
李曄愣住了，望著那一頭撞在夢貘遺蛻上，呆萌著抬起頭來的小家伙，他只覺得荒謬。
那可是夢貘的遺蛻，一具貨真價實的上品妖物尸體，堪比仙人的存在。
別說觸碰了。
尋常生靈哪怕是看上一眼，稍不注意都會精神錯亂，導致靈臺失守，走火入魔。
這小家伙居然能在上面打滾？
回想起楊寬曾說，這片夢境的核心便是這夢貘遺蛻，在夢境中誕生的蜃獸不可能靠近此處。
如此說來……
李曄的眼神愈發古怪，回想起夢貘就是一頭異變的食鐵獸。
他望著完全沒有理會自己，正與金劍竹較量的小熊貓，一個荒唐的念頭涌上心間。
這是那夢貘的子嗣？
可是……
死了，也能在夢境中孕育子嗣嗎？
雖然這種事情哪怕單純只是想想都覺得逆天，說出去恐怕別人會以為自己是瘋子。
但李曄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而且對于上品妖物，這種堪比仙人的存在，在其身上發生再多詭異的事也是正常的。
他深吸一口氣。
整個人邁步走入竹林深處，依舊只敢用余光掃過夢貘遺蛻。
望著掰開竹子，開始大口啃咬的小熊貓，李曄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
“先試試吧。”
他閉上眼，夢貘遺蛻不可能直接觸碰，必須得想其他辦法。
如云似霧的氣息自他周身回蕩。
小無相功被他以精神演繹，開始模擬悟道殿核心，夢貘之力最本質的形態。
就在這時。
他周身云霧突然散開，原本安靜的夢貘遺蛻兀的睜開雙目。
！！！
沒給李曄任何反應時間，強大的意志貫穿夢境，瞬間將他帶入了一片混茫。
四方上下空空如也，只有云霧繚繞。
正在李曄打算觀想大日，以天象之力摧毀夢境時，一襲玄色道袍出現在他眼前。
“小友，幸會。”
一個黑發童顏的道人笑瞇瞇地朝李曄微微拱手。
“貧道在此謝過。”
謝？
謝我什么？
李曄此刻完全沒搞懂狀況，皺眉問道：“閣下是……”
那道人捋了捋胡須，大笑三聲：
“哈哈哈——”
“怎么，小友既已進了貧道洞府，現在如何不認得貧道了？”
！！！
聞言，李曄瞳孔微縮，一口氣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不必驚慌，貧道剛才說了，此番相見是為了感謝小友。”那道人擺擺手，示意李曄不要緊張。
“你稱我為玄真便是。”
李曄怎么也沒想到，眼前突然出現的神秘道人，居然是幾百年前誅殺夢貘的陸地神仙。
但為什么對方要說謝？
“玄真道長，小子還是不明白，你為何要謝我。”李曄依舊疑惑，他不記得自己進入仙府后做過什么大事。
玄真抬手一揮。
旁側云海倒映出清晰畫面，上面投射出自李曄打開深層夢境開始，到看見夢貘遺蛻的畫面。
“若非你打開我這仙府夢境，我那好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完成轉世。”
“再造之恩，我便先替我那好友謝過你了。”
轉世，再造？
李曄越聽越糊涂了：“玄真道長，什么轉世，什么再造，您可以說清楚一點兒嗎？”
玄真抬手一指，云霧上投射出那頭小熊貓的模樣：
“這便是我那好友的轉世，若非你打開夢境，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離開此地，完成最后一步降生。”
小熊貓是轉世？
誰的轉世？
李曄呼吸一滯，等等！
如果小熊貓是夢貘的轉世，可夢貘不是被玄真道長誅殺的嗎？為何是好友？
玄真一眼便看出李曄的疑惑。
“小友，夢貘的確是我誅殺。”玄真嘆了口氣，混濁的眼瞳中閃過一縷追憶。
“夢貘原本只是我家山下一頭熊貓，機緣巧合下開啟了靈智，與我一同修道，后來我渡劫登仙，夢貘卻說他的緣法在天外天。”
說到這兒，玄真又嘆了口氣，似想起什么不好的經歷。
“百年后，我收到了他的來信前去尋他，但等我抵達之際，他早已變成了一頭只知吞噬的野獸。”
“我不知他在天外天遇見了什么，但那時的他已經登臨仙境，但卻丟了真靈。”
“所以，你殺了他？”
“不錯。”玄真點點頭：“我將他誅滅后，以其遺蛻構筑大夢之境，輪回夢境不斷向前追溯，只求有朝一日尋回他的真靈。”
他低下頭，看著夢境中天真的小熊貓，笑容慈祥。
“現在看來我成功了。”
“只不過當年構筑完夢境后，我必須要離開，便以其妖丹鍛造悟道殿，傳遍天下，等待某日有人領悟夢境之道，前去尋我仙府，打開夢境。”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五百年。”
聽到這兒李曄算是明白，他之所以可以開啟深層夢境，其實就是玄真道長最開始的安排。
他看向夢境中啃著竹子的小熊貓。
“那他什么時候恢復記憶？”
“記憶？”
玄真聞言啞然，他搖搖頭：“小友，人死如燈滅，我那好友早已故去，轉世輪回之后只是一朵相似的花。”
“相似的花……”
就連仙人也沒有讓人死而復生的能力嗎？
“小友。”
玄真再次出聲，打斷了李曄的思緒：“待夢境開啟，我那好友因你才能入現世轉生，他上輩子的遺蛻就作為做你的報酬。”
“那片竹海內有一根金劍母竹，等到夢境崩壞，自然會顯化，你可自行取走。”
夢貘遺蛻？金劍母竹？
“多謝道長！”
李曄頓感欣喜，連忙拜謝，居然還有意外收獲！
玄真身形逐漸虛幻，他又抬頭望了望，眼中滿是不舍：“沒想到死去這么多年，還能看見老友成功轉世，甚好，甚好！”
“道長，你……”
這是李曄完全沒想到的，但回憶起玄真剛才所言，對方在布置完夢境就離開，如今過去了幾百年，卻依舊未歸。
如此想來，事情似乎早已注定。
“道長，仙人也會死嗎？”
“仙人也是人，是人便會死。”玄真深深地看了李曄一眼。
“小友，雖然不知道如今已是什么年歲，但我觀你之大道，似乎并非仙道。”
李曄抱拳道：
“玄真道長，當今天下之人，修行的皆是武道。”
“武道？”
“聽上去是個好名字。”
玄真目光似有追憶，就在李曄以為對方是感嘆大道變遷時，前者接下來的話，卻令他毛骨悚然。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仙人，都死了。”
……
李曄重新站在竹海之上，剛才滿地打滾的小熊貓不知所蹤，顯然是轉世去了。
眼前。
原本不可直視的夢貘遺蛻，沒有了那股詭異氣息，屬于上品妖物都玄妙盡數被鎖進了遺蛻之內。
這是玄真道長最后幫他做出的保險。
免得李曄無法觸碰。
但現在他的心思并沒有在眼前的遺蛻上，玄真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話，讓他有些毛骨悚然。
“什么叫仙人都死了？”
“而且仙人都死了，與武道替換仙道又有什么關系？為何玄真道長如此篤定？”
李曄看過的所有典籍里都記載。
武道之所以出現，是因為武祖橫推天下八方敵，重衍大道所化。
那三百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可惜玄真道長只是一縷精神，幫他封存夢貘后便徹底消失，根本來不及詢問。
“金劍竹林？不會錯了！”
“夢貘生前是一頭食鐵獸，這處竹林必然是夢境核心！”
突然。
四方竹海搖曳。
兩道狼狽人影一前一后沖入其中，正巧與站在夢貘遺蛻旁側的李曄四目相對。
剎那間。
四方空氣安靜。
只剩下三人不斷交織的目光碰撞火花。
熟悉的姿態，被夢境迷霧籠罩的面龐，這熟悉的一幕映入李昇眼中，讓他的胸膛幾乎被憤怒點燃。
不會錯了！
想起自己不知多少次殺出蜃獸重圍才抵達這里，再看著對面那個該死的家伙衣衫整潔。
這一刻。
又讓他想到了上回悟道殿的屈辱經歷。
自己費勁萬難，最后面對突然異變的考驗功虧一簣，最后卻被這該死的家伙撿了桃子。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是你！”
但很快，憤怒又轉變為狂喜，在李昇眼中肆無忌憚跳動著。
他想起來了。
在這片仙府夢境內，可沒有壓制修為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