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馬車上。
定遠侯與李昇相對而坐,在得知夢境崩塌后,他便急匆匆帶著后者離開。
剛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落他的面子。
“父親。”
李昇低著頭,嗓音打顫,他很清楚定遠侯看似面色平靜,實際上心中的怒火可能已經到了爆燃的臨界點。
他不敢有任何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地將夢境中發生的事告知定遠侯。
從他自悟道中清醒,到發現楊寬等人打開深層夢境,一直到他深入夢境核心,最后發現夢貘遺蛻結束。
定遠侯全程一言不發。
聽到李昇脅迫楊寬帶路,他微不可覺地點點頭,身為定遠侯之位的繼承人,自然要有這種萬物皆是工具的想法。
這很不錯。
可緊接著,當定遠侯聽見李昇說,在他們抵達夢境之前,上回悟道殿奪魁的那小子居然提前到達了。
這讓他的眉頭狠狠地跳了跳。
“東海那群人真是廢物,連自己的重寶居然都無法徹底掌握。”定遠侯氣不打一處來。
上次也是這樣。
明明悟道殿是東海人的,也是他們開啟的,甚至還有一枚專門打造的巨蚌約束夢境。
結果呢?
挑戰異變也就罷了。
還被一個考生在里面翻江倒海,結果還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連那人的身份是什么都不清楚。
“哼!”
“真不明白,這悟道殿到底是他們東海的,還是那小子的。”
定遠侯極度不爽。
自己堂堂定遠侯,四品巔峰之境,在過去可稱之為半仙的絕世人物,居然連一個筑基小子都逮不住。
李昇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定遠侯的臉色。
“父親,這次進入仙府夢境靠的是悟道殿做媒介,那人就算是領悟了夢貘之力,也不可能遠距離入夢,多半靠的還是悟道殿,您說我們是否可以讓東海人……”
“別提他們!”定遠侯拂袖一揮:“他們要有這本事,上回就該把那人的身份給揪出來,何須等到現在?”
“哼,誰知道這悟道殿內,現在是他們說了算,還是那家伙說了算。”
說完。
定遠侯擺擺手,示意李昇不要再提起東海。
“爛泥扶不上墻!”
“明明悟道殿在手,還有先機,結果夢貘遺蛻依舊被其他人通過夢境奪走,簡直是丟人!”
李昇埋著腦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在罵東海人,還是對自己指桑罵槐。
“行了。”
強行止住話題,定遠侯板著臉:“昇兒,你說那人的修為已經開始接近你,甚至靠著夢貘之力,能與你拼個兩敗俱傷?”
“這是真的嗎?”
李昇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父親表情如此嚴肅,他不敢有絲毫假話:
“父親,雖然最后是我贏了,但那是夢境,若放在現實擂臺,我不可能只是輕傷就將其拿下。”
“也就是說,他其實早早完成了筑基。”
“是。”
砰!
毫無征兆地,車廂里的木桌突然爆碎,化作粉碎撒的到處都是。
“哼!”
定遠侯雙目圓瞪似猛虎,危險的氣息讓李昇不寒而栗。
“狡猾的小鬼!如此行徑如何當為君子呼?”
“放任此等陰險狡詐之徒,去爭奪武舉,簡直是我們大夏之恥!”
李昇在一旁聽得興高采烈。
沒錯。
陰險小人就是不能與我等同臺競技!
“可父親……”但話又說回來了,李昇無奈道:“我們沒辦法確定其身份,真等到了武舉那天,也拿不了他啊。”
“確定身份?”定遠侯笑了:“昇兒,你認為參加武舉的名額誰來確定?”
李昇不明白自己父親為何這樣問,但還是一五一十道:
“自然是朝廷。”
“朝廷?”定遠侯又問:“那朝廷對于武舉之事,又是何人拍板?”
這句話一出口,李昇眼前頓時海闊天空。
“父親,我懂了!”
鎮國公不歸,定遠侯便全權負責武舉之事,而前者已經五十年沒回玉京了,今年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孺子可教也。”
定遠侯眼瞳閃爍,心中早有想法。
“四方使節齊聚,就在十天之內,到時候我自會上奏,歲末應新春之際,在皇宮安排一場武道賀歲。”
“讓我大夏考生,和四方奔來之人進行一次比武。”
“通過這次比試來確定三月武舉考核的先后順序,每個人都要參加。”
他捋了捋胡須,嘴角噙著笑:
“到那時,區區一個筑基武者在擂臺上,可掩蓋不了自己的實力。”
“父親,此招妙啊!”
可沒等李昇繼續拍馬屁,定遠侯的目光就轉了過來。
“這幾日,我會親自訓練你。”
“那人雖然早早筑基,但提煉氣血和淬煉體魄都需要大量資源,距離歲末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根本不可能再繼續提升。”
“但是你可以。”
定遠侯看向李昇,給他下了死命令。
“我要你在歲末前,踏足筑基八段,完成第二次蛻變,這樣就算是他靠著夢貘遺蛻,補完了自身道種,修為的差距也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你需要勝利,一場大勝,以碾壓般的絕對優秀,摧枯拉朽地擊敗他!”
“是,父親!”
李昇激動萬分,父親親自訓練,這可是一位四品巔峰武者的傾囊相授。
此刻,他居然都有些感激那個家伙了。
若非對方表現出恐怖的天賦和實力,父親應該也不會花這樣的精力,陪他修行一個月吧。
“記住了,我要你以碾壓的優勢擊敗他,不要給他任何炫技的空間。”
“天子如今醉心于舊日仙道,以求長生,只要那人不表現出驚才絕艷的天賦,天子便不會關注。”
定遠侯嘴角勾起,輕拍李昇肩膀:
“那時候他身份暴露,便隨你處置,想收下當狗,便收下當狗,想斬下狗頭,便斬下狗頭。”
“這便是我告訴你的,一步勝,步步勝。”
“等到三月,你再奪取狀元之位,得見武祖,那從此之后,你于玉京內將再無敵手。”
……
別院大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
李曄一身棉衣緩步走出,他右掌虛托,掌心內懸浮著一滴金色竹瀝。
他來到張燚門口,聽著其中傳來調息的聲響。
抬手輕輕一拍。
竹瀝悄無聲息地自門縫鉆入,飄到入定的張燚頭頂,自其天靈蓋滴落。
幾乎是竹瀝融入的瞬間。
張燚的氣息以驚喜的速度穩定,斷斷續續的呼吸,逐漸悠長。
“不愧是金劍母竹,比千年銅壺竹還要稀有的靈植。”李曄的目光落在自己靈臺深處。
大道之土內。
一株好似楊樹的參天巨竹扎根于此,濃郁金光照亮整片靈臺。
在性質上。
金劍母竹并沒有超越下品范疇,但和那株千年銅壺竹不同,這金劍竹于夢境中成長了數百年,赫然變成了一株母竹。
擁有遠超千年銅壺竹的體型。
其中蘊藏的藥力,可以用海量來稱呼。
“至少到我入品前,淬體的藥物不需要擔憂了。”這么大一株金劍母竹,李曄感覺自己用都用不完。
他在院內躺椅上坐下。
回想起李昇的性格,他嘴角翹起:“你會什么時候來找我呢?”
如今他的師父即將歸京,而李曄自身實力暴漲,已然擁有對抗李昇的力量。
他倒想看看。
又被自己奚落,羞辱的李昇,會不會又一次來找他泄憤?
說實話,李曄很期待。
他靠著椅背,取出一滴竹瀝點在自己眉心。
“我現在的力量完全取決于肉體強度,如果體魄夠強,甚至九品武者的力量我都可以暫時發揮。”
而如今這株金劍母竹,簡直堪比雪中送炭。
“玄真道長,多謝你了。”
他靈臺觀想大日,隨著竹瀝入體,突然一股莫名的聯系再次將他與大日連接到一起。
什么情況?
他先是一驚,隨即整個人驀然狂喜。
觀想大日的機會,就連武祖也求百年而不得,自己短短一個月內,居然得到了兩次?
他連忙抓住這一縷聯系。
精神離殼而出,跨越了那連光也要奔襲數分鐘的旅程,來到了大日之前。
但和李曄想象中的畫面不同。
當他睜開眼,看見的卻并非是熊熊燃燒的恒星。
星光勾連,周天氣象牽引,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囊括了腳下整個行星,連同頭頂明月也一并包裹的大陣,朝他露出其中一角。
陣眼處。
天地交感,自天外與藍星大地相接,最終匯聚于玉京郊野。
那座無名之山。
武道絕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