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署內，審訊臺前的燈光照得晃眼。

夏目信坐在審訊椅上，對他現在的境遇實在感到無可奈何。

這已經是他第5次來到這里，而且要是不出意外，他這次來這的理由與前4次并無不同。

“夏目先生，你知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么？”

“當然知道。”夏目信嘆了口氣，“我的前女友死了，是吧？”

“你知道就好，那——”

“而且不僅如此，我的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前前前前女友還有前前前前前女友，一并死了個干凈，是吧？”

“......”

「一并死了個干凈...」

如此輕描淡寫的說法，令負責偵辦此案的藤原呼吸都凝滯了片刻。

——這家伙定然是兇手，而且極為兇殘！生命在他的口中這樣無足輕重？涉及5人性命，還是自己前女友的性命，常人哪里會說得這么輕巧？

她抬眼望著對面審訊椅上的男人：

明晃晃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將他的面部細節照得分外明晰。的確，從一名女生角度出發，必須承認這相貌實在帥氣，如此打光也難以從這張臉上找出瑕疵，或許也正是因此才能交往這樣多的女友。

可一想到，隱藏在這家伙俊秀的外表下的，是兇殘如毒蛇般的心思，便覺得真是讓人惱火。

藤原輕輕吸了口氣，壓下內心的情緒，正打算追問下去，卻又聽見對面這兇手大言不慚地說：

“說實在的，你們真抓錯人了?！?

“夏目先生的意思是，你還能不是兇手？”

“我是理解你們的想法啦，死者涉及我的前女友...們，懷疑我也是正常的，可我當真不是兇手呀?！比绻皇鞘直痪惺?，夏目信此刻是想按一下他的腦袋表達下他的無奈的。

“你的理由呢？”

“我當然是有洗脫我嫌疑的證據的。我的前前前前...幾個前了？還是叫她前女友一號好了。四年前，最開始，我的前女友一號死了的時候，我就被你們抓到這個位置上了。

“還有三年前，我的前女友二號死的時候，兩年前，我的前女友三號死的時候，然后一年前，前女友四號——我被你們抓來這么多次，最后還是被安然釋放，當然是有理由的——警官，您查一下過往的案卷就能知道了。”

夏目信很誠懇地細數著前4次來此警察署的經歷。

可這番話在藤原耳中卻是與挑釁無異：前4次都抓不住我，還想著這次就能抓住我了？

而且，他這家伙居然還這樣將死者編號？蓄謀已久的殺人計劃？如果這次不將他緝捕歸案，又會有多少無辜人被他害命？編號又會被他拓展到幾號？這次是前女友五號，下次繼續讓他到前女友六號？前女友七號？

藤原用好一陣子才壓下怒火，冷聲道：“這次不一樣了！這次，我肯定抓住你的馬腳！”

“這次是不一樣啦?！毕哪啃趴隙ㄌ僭恼f法。

他對于他自己會成為頭號嫌疑人這件事是理解的，可這兇手當真不是他。當然，他的這種話是不會被取信的，這些警察只會當他是“藐視法律，拒不承認”。最后還不知道要耽誤多少時間，才能調查清楚將他放出去。

他可不想這樣。

“不一樣？”藤原對他的肯定表達出疑惑。

“是啊。”夏目信點點頭，“以前幾次就算了，現在，咱某種意義上應當算是...同事？不過不是一個系統的就是了，警官你是警察系統里的，我是另一個系統的。我也在追查此事啊。”

“哦？另一個系統里的？也在追查此事？”藤原頓時覺得好笑。嫌疑人為自己開罪什么言論都能說出，可即便如此，這般脫罪的言論她也真是第一次聽到，“請說，夏目先生是哪個系統里的人？”

“唔...”說起這個，夏目信就顯得猶豫起來了。

他只能含糊地說：“怎么說呢？我所屬的系統是有要求的，不能向普通民眾透露，我也不知道警官您是否有權知情...或許您可以試著查一下我的身份？”

“我？普通民眾？”

“在我們那看來，警官您應該的確只算是普通民眾。”夏目信眨著眼睛望著對面的藤原，語氣萬分真誠。

藤原卻真的被他的這番話氣笑了：“夏目先生，我實在難以理解你為什么敢這般肆無忌憚，居然能說出這種言論糊弄警察？你的身份我怎么可能沒查過？夏目信，24歲，現如今是私立神代高等學校劍道部客聘劍道指導，不就是如此？還有什么身份？”

“哎呀，沒查到么？”夏目信也覺得為難，“或許也有可能是因為我是上周才入職的，那邊還沒把我的資料上傳？”

然而藤原此刻已經不愿和他爭論這種事情了，她深呼吸著冷靜下來。

“別狡辯了，還是老實交代一下此次的犯案經過吧?！?

夏目信倒是沒有不愿意配合的想法，雖是被誤會，但對方也不過職責所在，只是這事實在特殊。

“抱歉，此事特殊，實在和警官您解釋不清?！毕哪啃艓е敢庹f，接著，他望向緊閉的審訊室門，“來之前我其實已經聯系了我們那邊，等等警官您應該就會收到消息。”

藤原嗤笑：“犯了這種事還想著出去？我倒要看看，誰可以——”

“篤篤篤?！?

藤原的話音還未完全落地，審訊室的門口就忽然被敲響，她的話語也因此戛然而止了。

“來了？還挺快呀?！?

不難從夏目信的話語中聽出他的欣喜。

藤原則相反，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她在想：難不成這家伙之所以如此囂張，真是因為系統內有蛀蟲為他開罪？

至于什么所謂“是另一個系統的，也在追查此事”這種話，她可是一個字不信！

夏目信可不管藤原怎么想，他只知道他大抵是猜對了，應該是「陰陽寮」那邊出面了。他松了口氣，可喜可賀，總算是能出去了。

他可不想在這地方呆多久，畢竟這地方實在難受。

隨著藤原旁邊另一個警察猶猶豫豫地起身將門打開，門外另一名警察走進審訊室，附耳在藤原耳邊說了什么話。

于是在片刻后，在藤原克制著怒火的眼神中，夏目信被另一名警察從審訊椅上解放出來。

“實在抱歉。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倒是很想向警官您解釋清楚。不過今天，還是就此別過了。”

先入為主的偏見只會滋生出更多的偏見，夏目信是懂這個道理的。

他知道他現在怎么解釋也無用。他起身后，姑且是禮貌性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至于藤原是否接受，這就不關他的事了。

他邊活動著被拘束得有些僵硬的身體，徑直從藤原身邊路過，在她審視的眼光中，往審訊室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