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比奈完完全全地自閉了。

看著面無表情地蹲在劍道部的角落里的少女，夏目信也覺得事情難辦起來。

果然不能小看四月一日，就算是戴著鐐銬跳舞，這位巫女小姐跳得也實在優美。

正常情況下，在劍道部的入部考核中，新生需要和部長對練，但其實并不代表要獲勝，即便三局全敗也沒關系——事實上大多數新生都是三局全敗。

考核的目標并不是讓這些新生擊敗部長，這也太難為人了。實際上只要能夠展現出劍道的素養，得到部長的認可，就能夠通過劍道部的考核。

而現在...

別說展現出劍道素養了，四月一日都完全擊敗部長了，讓她加入劍道部誰還能有異議？

甚至說，要不是資歷不夠，讓她當部長都沒問題。

“唉，朝比奈同學，這不怪你?！?

夏目信走到蹲著的朝比奈身邊，輕嘆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輸給四月一日并不冤。

當然，朝比奈并不知道實情，在她看來，她就是毫無還手之力地輸給一名一年級的后輩了。她這兩年劍道到底學了什么？

她抬起腦袋來看了他一眼，毫無神采，眼睛都失去了高光。

“夏目老師，我輸了呢...還是三局全敗哦，一局也沒贏下呢。而且是當著劍道部全體部員的面，身為部長，哈——”

“......”這名少女好像是壞掉了。

“我已經根本沒有資格繼續當劍道部部長了...”

「說實話，當你昨天決定以權謀私的時候就已經沒有資格了。」

這句吐槽夏目信沒有說出口。

他安慰道：“好了，你盡力了，已經很厲害了。要知道，哪怕是我，我也不一定能夠穩贏她。”

“...真的？”

“當真?！?

真要說的話，四月一日的競技劍道水平確實像后續想象中那樣：

畢竟是實戰派，對競技劍道不算特別熟練，加之不能變身二階段，還是遜色不少。

但比起一般學生，她已經相當厲害。

只是曾經拿下全國冠軍的夏目信，贏下她應該還是沒問題。

不過既然是安慰人，自然是這樣說較好。

“那我昨天還大言不慚地說贏下之后讓你答應我一件事...你現在肯定在嘲笑我不自量力吧？”

“沒這回事?！?

“我昨晚還考慮了一整晚，贏下之后要讓你做什么，過于自信的我果然是蠢貨吧？時間全都浪費了?！?

“...真要讓我做些什么的話，你說出來讓我考慮考慮，也不是不能接受?！?

“真的？”

“當然是真的，畢竟你開始還是想著幫我的嘛...心意姑且是收到了。”

“答應我了？”蹲在地上的少女猶猶豫豫地看著他，頹廢中又帶有一絲期待。

“...答應你了?！毕哪啃胚t疑著終于還是答應下來。

這眼神真難拒絕呀。

但是，也正是在答應的下一刻——

“哈啊——”

極為突然地，原先蹲在地上的朝比奈一下子原地滿血復活，眼神閃閃發光：“你不許反悔！”

“......”夏目信有一種中了陷阱的感覺。

而且就在他沉默間，朝比奈已經迅速發出一連串的發言將一切都肯定下來：“那就這么說好咯！反悔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呢，而且身為老師總不能欺騙學生吧？夏目老師肯定是守信用的人吧？而且沒錯呢，我可是為了你才淪落到現在的局面的！”

“......”

“那，拜拜~~事情等我之后再告訴夏目老師您。”

心情愉悅的朝比奈難得用上了敬語，一下子便從夏目信眼前跑沒影了。

留下夏目信一人獨自沉思。

他在想，即便朝比奈沒有幫他的想法，那今日的劍道考核中，她照樣會在四月一日手下大敗吧？

由此可見什么「為了他才淪落到現在的局面」根本是無稽之談。

...算了，還是就這樣吧。

夏目信也不愿糾結這事兒了，有更要緊的事情值得他頭疼：

在走出劍道部的時候，燦爛的夕陽光照里，四月一日正在等他。

夏目信還是第一次見這名少女穿著除巫女服之外的服飾，可好看的人自然是無論穿什么都好看。

現在身穿神代制服的她，褪去了身著巫女服時身上那股莊重而神秘的氣息，更顯現出一種青春少女感。

特別是jk裙下纖細白凈的雙腿，平日里總被紅白巫女服的緋袴所遮擋，今日還是第一次暴露在他的視野下。

“夏目君...現在是不是該叫夏目老師了？”

四月一日等候在走廊邊的陰影里，躲避著下午的陽光。見到他時，少女在光線的漫反射中呈現淡淡金色的精致臉蛋上，浮現了動人的神采。

她雙手提著單肩包放在身前，微笑著朝他打了招呼，樣子看上去十分文靜乖巧。

躲避不了，只好直面。

夏目信走過去，平靜地答道：“還談不上老師?！?

“嗯...不過既然是校園里，還是叫老師吧...夏目老師?！?

“...隨四月一日小姐好了?！?

夏目信走在前，四月一日花見跟在他身后。

“夏目老師應該也知道，我加入劍道部的緣由吧？”

“能猜到。”

“很抱歉?！?

“抱歉？”

四月一日的語氣中的確包含著歉意。

“于公而言，既然夏目老師已經決定離開，我也沒道理糾纏才是?！?

夏目信嘆氣：“所以是于私而言？”

“是呢...畢竟，我個人始終覺得，夏目老師實在是天生的除妖師。哪怕是第一次面對妖怪事件，也實在冷靜，表現出色。如果不是你，或許我會放跑那只死人憑。”

這事兒他也知道。

“不過因為夏目老師已經離去，要是通過別的什么途徑糾纏，或許也只是招人煩...只好這樣了，加入劍道部應該是唯一一個能夠正當和您溝通的途徑了?！?

“狡猾的說法...但我也不能否認。”

“所以，夏目老師，可以請您再考慮考慮嗎？”

“......”

老實說，如果不是一名妖怪，夏目信當真會安安心心地成為一名除妖師。

哪怕下定決心離去之后，他也總能回想起那天在那棟屋宅中所見到的那位男孩的面容，回想起放在他書桌抽屜中壓在最底下的那兩份致謝信。

但就像是伊知夏說的，他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也不能拿彌子、晴子的性命開玩笑。

身份暴露那天，他會后悔如今的猶豫不決。

夏目信停住腳步，回身看去。

四月一日的身影由此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她也停下腳步，只是安安靜靜地等待起他的答復。

“姑且，四月一日小姐，正如你所說的，你加入劍道部，也由此與我有了正當溝通的途徑...可，我希望你能夠體諒我，我是不愿意再當除妖師了?！?

“為什么呢？”

“我實在膽小，擔任不了和妖怪戰斗的職責?！?

“我想夏目老師不是這么個人?！?

夏目信對四月一日當真沒有敵意，但也的確不愿糾纏下去了，他搖搖頭：“四月一日小姐，你不是我，你不了解我。

“說實話，和四月一日小姐先前短暫的相處應該算是愉快，因此我實在不愿意說些什么不耐煩的話...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真是最后一次拒絕，可以嗎？”

四月一日靜靜地站在他身前，在他的拒絕聲里，漸漸的，精致的臉蛋上最終還是流露出悲哀的神色：“果然，還是不行。”

“......”

少女鞠了一躬，向他做最后的致歉：“夏目老師，很抱歉。的確，我不是你，無法體會你的心境，或許你的確不愿意再進入妖怪的世界，也打算和除妖師的短暫生涯劃清界限。既然如此，這也會是我最后一次打擾。之后，我也會退出劍道部的?！?

“......”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可沉默著，夏目信望著少女轉身離去的背影，只覺得身上莫名沉重了些。

他先前還擔心四月一日會不會因此對他糾纏不止，然而，只是在一次嘗試后，這位巫女小姐竟然就因為體諒他的想法，只是一次拒絕就打定主意離去。

這樣的性格真是讓人討厭不起來啊。

可正因此，見到這名少女哀傷的樣子，反而會讓人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

真是的。

他是妖怪，又怎么能當除妖師？

他人之死，又與他何干？這話雖然殘酷，但他自己都自身難保，哪有余力去救那些可能被妖怪殘害的人。

夏目信默默吐了一口氣，也轉過身去。

那么，勉強算是解決了吧？

正這么想著，他卻又聽見背后傳來急急忙忙的腳步聲。

是四月一日，她向他跑來，表情嚴肅，邊跑邊說：

“夏目老師，很抱歉，但——實在，請允許我最后一次打擾，妖怪事件。

“方才接到的消息，「一名穿著神代制服、持著竹劍的女生，在眼前突然倒地，走過去時竟然就不知去向，像是遭遇了什么神秘事件」——這是目擊者的說辭。

“從這樣的言論判斷實在可能是妖怪事件，需要除妖師前往確認。

“時間緊迫，受害人才剛剛失蹤，要是來得及說不定還能救下，可如果遲一步很有可能就因此害命。

“因此實在拜托你，希望能夠借用夏目君你的能力。

“拜托了！”

四月一日在他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夏目信，聽著少女的言論，捕捉其中的信息，臉色猛然僵了下來。

神代制服...

持著竹劍...

女生...

剛剛放學...

他能想到的只能是朝比奈。

如此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