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太合理。”夏目信說。

四月一日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從玄關走進，一直走到此刻臥室中，面對這三具尸體，夏目信都未能找到任何一道屬于妖怪的痕跡。

夏目信并不懷疑妖怪圖鑒的能力。要知道他的妹妹彌子，已經施展成功「欺人者需先欺己」的咒式，即便如此，只要開始追蹤之后，就能夠發現，她吃飯的碗會留下「進食的痕跡」，穿過的衣服會留下「穿戴的痕跡」，哪怕走過的路，都會留下「行走的痕跡」。

妖怪圖鑒的能力就是如此不講道理，只要妖怪接觸過，就會留下痕跡，就能夠被他追蹤。

可是，現場就是完全沒有，哪怕眼前的場景再詭異，躺在地上捂著脖子面色驚慌的男孩，扭打在床上互相掐著對方脖子的夫妻...專業人士也斷定這事是妖怪所為，可偏偏就是找不到妖怪的痕跡。

“再找找其他地方？”四月一日提議。

“好。”

夏目信應下。

于是兩人先離開臥室，又重新搜查了這棟兩層高的一戶建，細細查找過每一處，可依舊是一無所獲。

“還是沒有。”回到臥室前，夏目信的神色更加疑惑了。

沒想到他遇見的第一個妖怪事件就是這樣棘手，找不到妖怪痕跡，他的妖怪圖鑒就不能發揮效果。

“難不成是人所為？”四月一日自言自語，又自我否定，“并不像是。”

“或許我們還是需要先分析一下現場。”

夏目信也覺得這實在不像是人所為，他覺得一定是漏了什么。

“那我聯系法醫吧。”四月一日說。

雖然讓普通人進入妖怪現場是有些風險，但既然他們兩名除妖師都對此束手無策，那也沒辦法了。以前夏目信還不是除妖師的時候，她也就是這樣行動的。

——至于所謂的法醫加除妖師的復合型人才？

全日本或許還是有的吧，但四月一日還未見過。

除妖師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當的，必須要有「天賦」——比如說她，她就是有天賦的人，所以可以成為除妖師，和妖怪戰斗。

又比如夏目信，他同樣是有天賦的人，能夠追蹤妖怪、解析妖怪、甚至提取妖怪的能力施展出來，這就是他的天賦，四月一日是知道的。

夏目信并未隱瞞，事實上也無需隱瞞。

有的除妖師能夠操控火焰，有的除妖師能夠穿梭空間，除妖師就是有著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能力。

夏目信的妖怪圖鑒的能力雖然從上限、以及成長性來說，肉眼可見的相當可觀，只要他記錄足夠多的妖怪，堪稱「萬法之書」。

可就目前而言，算不上多么出格。哪怕足夠出格，那也只能說明他天賦超絕，是個天生的除妖師。

因此他把妖怪圖鑒當成是他自己「覺醒」的能力，并無不妥。

總而言之，除妖師是一份有相當高門檻的職業，只有有相應才能的人才能擔任。

法醫的門檻也不低，這份職業需要很豐富的知識儲備。

二者疊加在一起，又是法醫，又有足夠才能成為除妖師的人，四月一日并未見過。

夏目信也是知道的，再讓一名普通人進入現場，的確有相應的風險。

“還是讓我們自己先來吧，如果實在再找不到線索，再考慮聯系法醫進來。”他提議道。

四月一日想了想，點頭認可：“也好。”

兩人開始重新勘察起臥室。

夏目信細細查看著。

片刻后，他從床鋪邊父母的尸體前起身來。

“或許我們應該先換個思路。”他忽然說。

“嗯？換個思路？”身邊的巫女也抬起臉，疑惑地看向他。

夏目信點點頭：“既然現在的思路行不通，怎么都找不到妖怪的痕跡。那不妨我們假設一下，如果這個事件的確是人類所為？”

“人類所為？”四月一日皺皺眉，“那我們應該聯系警察。”

“先不急。”夏目信搖頭，“先假設是人類所為。四月一日小姐覺得，此次的過程會是怎么樣的？”

夏目信問著，卻自己回答起來：“首先，站在臥室門邊的男孩是最先死去的。”

他指了指門邊的男孩。

四月一日也看去，想了想，理解了夏目信的意思：“如果兇手是人類，那么看樣子就是一場家庭悲劇，父母爭執、打斗起來，男孩被吵架聲吸引來，前來查看，結果被殺害。

“之后，父母重新扭打在一起，掐著對方的脖子，然后同時死去。”

“對，沒錯。”夏目信肯定了四月一日的說法，“如果此次事件是人類所為，這件事件三人的死亡順序就應當是這樣的。那么，其中，最大的違和之處是什么呢？”

“應該是父母居然能夠互相掐死對方？”四月一日不確定地猜測道。

“我覺得是。”夏目信說，“互相掐死對方，這種情形實在...詭異。那么，最異常的地方，最有可能就是妖怪介入的地方。從這里推翻人類所為的猜測，這種互相掐死對方的情形，是妖怪引起的呢？”

“嗯...”

“但是沒有留下妖怪的痕跡。”

“矛盾了。”四月一日說。

“是。矛盾了。”夏目信點頭，“如果是人類所為，解釋不清為什么會如此死法，如果是妖怪所為，難以解釋為什么沒能留下痕跡。

“但要是，是一只不會留下痕跡的妖怪？”

“不會留下痕跡的妖怪？”四月一日疑惑。

“對。”夏目信說，“先前的時候陷入思維定式了，覺得妖怪一定留下痕跡，可要是這只妖怪不會留下痕跡呢？”

四月一日沉思起來，夏目信也在思考。

“如果是一只不會留下痕跡的妖怪，的確就能夠解釋為什么父母會這樣死去、又為什么沒有留下痕跡了。”四月一日得出這種結論。

“沒錯。死法詭異是妖怪造成，沒留下痕跡是因為本來就不會留下痕跡。那么，究竟什么妖怪不會留下痕跡？”

這就成了最為關鍵的問題。

一小段停頓之后，二人的視線觸在一起，四月一日極為肯定地說：“有些妖怪并無實體。”

“對。”夏目信立刻點頭。

“就是一只沒有實體的妖怪。它沒有實體，沒有接觸過這里的任何東西，當然就不會留下痕跡！”

夏目信充分相信妖怪圖鑒的能力，畢竟驗證過的，就連擅長偽裝脫身的S級妖怪都能被他追蹤，普通妖怪沒道理能逃脫的。

要么這妖怪至少比伊知夏還厲害，要么，就是它特殊！

夏目信選擇后者。

一只并無實體的妖怪，的確不會有任何能被追蹤的痕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