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君，你很緊張嗎？”

夜色下，被警戒線圍起的現場之外，四月一日花見看著趕赴現場后與她保持著相當一段距離的夏目信，有些關心地問。

夏目信心想可不緊張？就跟賊就站在警察旁邊一樣。

剛剛他接到電話之后，說實話實在不愿來到這現場，可...

雖然他已經想要辭去除妖師的職務，但畢竟他現在還是。這種突發情況，他要是推辭不來，就是瀆職，嚴重甚至會被陰陽寮本部審查。

對他來說，可真就危險了。

而四月一日，起碼她現在完全沒有發現他真實身份的跡象。兩相比較之下，他硬著頭皮來到現場才是最佳選項。

四月一日自然是不知道他的想法，見他不說話，想了想還出聲安慰道：“這還是夏目君入職后第一次參與正面面對妖怪事件吧？有些緊張是正常的，但還請放心，有我在的。”

夏目信只能勉強應著點點頭，露出一抹微笑：“嗯，我盡量。”

盡管年齡上來說，四月一日絕對是后輩——她甚至是一名未成年少女。

然而在除妖師一職上，她是夏目信絕對的前輩，理所當然承擔隊長的角色。

至于陰陽寮為什么會讓一名未成年少女擔任除妖師...說實話夏目信也不知情。但他知道，這名少女絕對不可小覷就是了。

除妖師，也掌握著超凡的力量——總不能讓普通人憑借肉體凡胎對抗各種身負超凡力量的妖怪吧？

而能夠破例的存在，自然是有破例的理由。

跟隨著四月一日，夏目信逐漸接近現場。

妖怪事件的現場，被警戒線所圍起來的地方，是一棟普普通通隨處可見的一戶建。

現場有些過于安靜，只有燈光照明，卻不見人影。

“居民已經被警察疏散，警察們也被安排去從事其他輔助工作。在妖怪面前，他們與普通人無異。所以，進入現場的，只有我們兩。”

“嗯。”

一邊解釋著，兩人一邊來到了警戒線前，離進入現場只差最后一步。

這時，四月一日停下腳步。夏目信便也跟著停下。

前方依舊穿著巫女服的巫女小姐回過身來，面對著夏目信，雖然依舊是平常那副輕聲細語的模樣，可語氣中的嚴肅倒是十分明顯了：

“夏目君，雖說這些在你成為除妖師時已經強調過，但我還需向你說明。

“我們除妖師，所要面對的，是妖怪。各種各樣的妖怪，它們擁有著各種詭異的能力，不少更是兇殘無比。

“語言的表述可能很難理解，但...等等你親眼見到現場之后或許就能知道了。

“我們除妖師，都是在現場成長起來的。

“請務必做好準備。”

“......”

她這副少見的極為嚴肅的模樣，倒是讓夏目信心頭一緊，同時，原先那種擔心身份被識破的緊張感，也轉化為了另一種緊張感。

是，他要面對妖怪了，一只已經確認造成了人員傷亡的妖怪。

這是一只真正的妖怪，和他這種空有身份毫無力量的妖怪不同，也和家里那只外表看起來可愛還是他妹妹還會對他賣萌的妖怪不同，一只真正的，足以稱之為「惡」的妖怪。

不能掉以輕心，不能夠分心去考慮別的事情。

要事當前，別的事情當之后再考慮，他現在要擔心的，是要如何面對這只潛在的妖怪才對。

夏目信的神色在耳邊告誡聲中，也漸漸嚴肅起來。

“是，我知道了。”

四月一日點點頭：“還有，我們并不能確定作案的這只妖怪是否還停留在現場，也就是說——我們需要做好戰斗準備。”

“戰斗準備...”夏目信重復了一遍這個對于一般人來說在日常生活中極為少見的詞匯。

無疑的，這的確是一件再嚴肅不過的事兒，同妖怪戰斗。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又一次調整著心態：“我知道了。”

比起普通人，夏目信的心態應當算是很好了。

神代高等學校劍道部劍道指導。雖然劍道算不得什么，但好歹是一項競技運動。他不是什么體質孱弱跑都跑不動的人。

何況，他知道，他只是來使用他的妖怪圖鑒進行輔助調查的人員，真正負責戰斗的，是他身前這名巫女小姐。

“進入現場后，請聽從我的指揮，以及，保持警惕，不要離我太遠。”

“是。”

隨著四月一日最后強調聲音的落下，進入現場前的前期心理建設算是徹底結束了。

少女掀開警戒線，俯身進入現場，夏目信也跟著進入。

隨著將身后的警戒線放下，正式跨過這條分界線，氣氛，似乎陡然間變化了。

......

陰陽寮的辦案流程，這些夏目信在除妖師的工作手冊上看過的。

一般來說，發生兇案之后普通人先是報警，警察來到現場勘察。

分支在這時出現：警署中設有專業人員，雖說并非除妖師，但也是對妖怪事宜知曉的人，他對現場進行評判，若是認定不存在妖怪犯案的可能，則轉入普通案件。

但若是認定此事中有妖怪犯案的可能，那么事件的性質就立刻變了。他會當即聯系陰陽寮，陰陽寮便聯系管轄此處的除妖師前往現場進一步確認、以及處理。

今天這個事件便是如此產生的。

這處住宅中發生兇殺案，一家三口全部斃命，但或許是妖怪動手不夠利落，還是讓住宅中發出了不少動靜。

動靜被鄰居聽見，謹慎起見先是報警，隨后警察來到現場，經過專業人員判斷，認定為妖怪所為，于是，就到了四月一日花見和夏目信出場的時刻了。

以及，這時不了解的人可能有這種疑惑：那可是妖怪，擁有常人不能抵抗的能力，為什么不把附近所有人殺個干凈？

擁有此種疑惑的人大抵是把妖怪想錯了。

妖怪是妖怪沒錯，但妖怪也是正經的有理智、并不蠢、有著求生意志的生物，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

這點詳見夏目信，以及某只名為神宮寺伊知夏的狐貍。

妖怪害人，實際上大多出于捕食的本能——正如人類吃牛羊肉一般。

對妖怪而言，這只是吃個午飯、也可能是晚飯，或者是別的什么滿足自身欲望的事兒，甚至說是娛樂活動。

委實沒必要弄得大開殺戒。

再者，不懂得隱藏自身的妖怪，都已經死了個干凈。陰陽寮的除妖師并不是擺設。

身為一名妖怪，若是不想死，時刻需要牢記的一件事就是：

這個世界屬于人類。

現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無一不是懂得偽裝、潛藏在人類社會中的妖怪。

如果不是被逼急了，這些妖怪犯案后第一時間絕對是先考慮躲起來，而非將周圍殺個干凈。

躲起來就是普通的妖怪事件，要是敢無差別殺害，那就是極惡性事件，陰陽寮會派出更多的、也更厲害的除妖師。

妖怪絕無逃脫的可能。

妖怪并不蠢。

正如一個擁有一般理智的人，絕不會提把刀就上街亂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