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電車在四谷站下車，再步行約1公里左右，穿行過住宅區(qū)，在電線延伸的道路盡頭，一段上行的石梯前，便能看見刻著「白鷺神社」字樣的石碑。

沿著石梯上行，走過兩旁植滿樹的小路，折過一個彎，白鷺神社就到了。

神社的位置不算多好，能夠來此的大都是住在附近在這里散步的居民，是個清凈之地。

夏目信跨過朱紅色的鳥居，正式拜訪了這間神社。

他是來找四月一日的。

沒有走去參拜的參道，他徑直往旁邊走去，在支道小路的盡頭，一幢和式屋印入視野，在房屋前的木制廊道上，能看見一抹紅白色。

是穿著巫女服的四月一日。

夏目信走近時，檐頂掛著風鈴，在這午后的爛漫陽光里飄搖著發(fā)出叮當?shù)捻懧暎路剑脑乱蝗展蜃邳c著手機屏幕。

直到他近前來，少女才抬起臉，發(fā)現(xiàn)他的到來。

“夏目君，你來啦。”四月一日收起手機。

夏目信盯著這位巫女小姐收起手機的位置，片刻后點點頭：“打擾了，四月一日小姐。”

巫女什么的...果然和現(xiàn)代化的設備不太搭調(diào)，明明玩手機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方才見到時竟然遲疑了一下。

脫去鞋子，在四月一日的帶領下，他走進了一間鋪著六疊榻榻米的和室。在一張矮桌前的坐墊上坐下，少女在這里接待了他。

四月一日為他倒了一杯茶，夏目信禮貌性地抿了一口后，兩人間的話題正式拉開。

四月一日率先開口：“夏目君，我已經(jīng)知道你想要辭去除妖師的職責這一事情了，不過在討論這件事情之前，還有件事必須要和你說明...關于昨天事件的后續(xù)。”

“昨天事件的...后續(xù)？”夏目信遲疑了一下，接過四月一日向他遞來的兩份信紙。

他好奇地看向信箋上書寫的字，四月一日則在旁邊輕聲為他解釋起來。

“畢竟這件事是由我與夏目君共同解決的，我想你有權知情對于后續(xù)的處理。

“經(jīng)過后續(xù)的整理調(diào)查，陰陽寮弄清了昨日宮島一家三人被死人憑殺害事件的前因后果。

“宮島先生在四天前遭遇車禍，肇事司機逃逸后又于昨日自首。

“經(jīng)過調(diào)查方才發(fā)現(xiàn)，其實當時宮島先生已經(jīng)當場死亡。

“而死人憑，大概也是那時憑依到了宮島先生的尸體中去，偽裝成了宮島先生，回家去了。

“接著便是昨晚的事件，或許是宮島夫人發(fā)現(xiàn)了丈夫的異常，死人憑也因此正式撕破偽裝，對家中剩余的兩人出手，造成了此次的慘劇。

“后續(xù)在我們將死人憑祓除之后，陰陽寮聯(lián)系了宮島夫婦各自的父母，他們連夜趕來。

“對于遭遇妖怪事件的死者家屬而言，他們當然有權知道真相，這是對生者最后的告慰。

“于是在陰陽寮解釋清楚之后，宮島夫婦的父母在表達悲痛之余，也想向祓除了妖怪的除妖師...也就是我們表達感謝。

“但出于要求，除妖師的身份是保密事項，無法告知。

“于是，也就有了這兩張信箋。

“我已經(jīng)看過，現(xiàn)在轉交給夏目君你。”

“......”

耳畔邊，在少女輕聲而緩慢的講述中，夏目信也看完了手中的兩張信紙。

死難者家屬的感謝，總是帶著建立于死亡上的沉重，蒙著一層悲哀的色調(diào)，讓人不忍。

夏目信將信紙放下后，默默抿了一口茶水，又深吐了一口氣，才緩過心神來。

“真是悲哀。”

“是啊。”

這等年紀失去孩子，悲痛之意從一聲聲感謝中要從信紙彌漫出來，使輕如信紙也顯得沉重了。

正當夏目信體會著這種沉重時，四月一日又接過話題，突然開口了：

“夏目君，所以，不論是于公還是于我私人而言，我都不想你離職。”

夏目信沉默了一下，視線穿過矮桌前茶水杯中飄出的淡淡白霧，抵達少女純凈如清泉般的眼眸。

她開口道：“夏目君的確是天生的除妖師，是在這方面有才能的人。”

“...我知道。”

擁有妖怪圖鑒的能力，他便是天生的除妖師——可妖怪是他自己。

“我想，如果夏目君繼續(xù)擔任除妖師的職務，一定能夠拯救更多的人吧。”

“...這是于公而言吧？那于私人而言呢？”夏目信逃避著話題。

“于私人而言，我，也想要和夏目君同行。”

“......”夏目信的表情有些詫異，“這是？”

四月一日捧起一杯茶，吹了一口。她說：“說到底，我也并不總是那么有信心呀...夏目君。”

“......”

“那個...可以理解吧？”

在夏目信的沉默中，少女的語言中似乎透露出了些許羞澀。

她低頭抿了一口茶，放下后，才將這抹羞澀遮蓋去，重新端端正正地坐好，清澈的眼睛看向他：“以往時候，總是只有我一人。身為現(xiàn)場唯一一名除妖師，我的判斷完全占據(jù)主導...

“死去之人能否得到最后的告慰，全都在我身上...

“在與夏目君同行后，才有了能夠分擔的人。

“雖然我們也就共同處理過一次事件，可我想，在現(xiàn)場那種環(huán)境中，身邊能有信任的人一起做出判斷，真的是一件很令人安心的事情。”

“......”

原來是這樣啊...

夏目信這才記起，眼前的少女不過十六歲，已經(jīng)持著刀站在他身前了。內(nèi)心沒有壓力才是不可能的吧？

他嘆了一口氣：“抱歉。”

“抱歉...么？”

“是，因為個人原因，實在不能繼續(xù)擔任。”

“去意已決嗎？”

“嗯。”

四月一日的眼眸中流露出遺憾，她最后嘆息一聲：“既然如此，雖然我十分不愿夏目君離去，可我好像也沒有什么理由挽留了...

“我會將夏目君的辭呈上交陰陽寮的。具體的事宜，后續(xù)我也會通知夏目君。”

“麻煩你了。”

“還有，昨天解決宮島一家事件的薪酬...共20萬円，后續(xù)也會打到夏目君的賬戶上。”

“......”

將辭職的事情徹底商議完后，夏目信便離開了白鷺神社，比來時，他的手中多了兩頁疊好的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