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里？”

李尚跟在房屋中介后面，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一邊問道。

“啊，對，就是這兒，幸福公寓。”

這位房屋中介隨意應了一聲，便走上前去和看門的老大爺聊了起來。

因為離得遠，李尚也聽不清他們兩個到底在說些什么，只是那個老大爺時不時靠自己一眼，眼神奇怪的很。

中介沒有讓他等多久，單純就只是打了個招呼，說明了一下情況，便轉過頭來看了李尚一眼，笑著說道，

“走吧，跟我上去。”

李尚還沒有從老大爺那尖銳而奇怪的視線中走出來，對于中介的催促，不自然地點了點頭，趕忙跟了上去。

“這里原本是要拆遷的。”

一邊上樓，中介一邊介紹道，

“這里的住戶也算好說話，只不過那段時間經濟突然就不景氣起來了，昨天剛講好了的怎么怎么樣，第二天就不作數了，幸好有個狗大戶，鬧著玩似的把整個公寓樓都買了下來，這件事才算結了，哦，我們現在要去見的就是他。”

“聽起來你和他很熟的樣子。”

李尚說道。

“我和他？還行吧，只是幫他介紹租戶久了，然后就算認識了，說起來，他住的那一層樓從來沒有租出去過，前幾天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有一間房子有意出租了，這不？第二天你就過來了。”

“所以你就把我介紹給他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面對李尚的問題，中介只是給了他一個神秘的微笑：

“這算什么，如果你真的住進來了，你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李尚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些，但沒等開口，中介就拐了個彎，從樓道出去了，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原來是五樓已經到了。

李尚快步上了樓，卻見中介就在樓梯口站著，只見他伸手敲了敲面前的防盜門，卻無人應門。

中介皺了皺眉，又敲了幾下，等了幾秒。

“……”

“看來是昨天又喝酒。”

中介向李尚解釋道，說完，從兜里掏出了一串鑰匙，從中挑出了一把，插進了鎖眼里，轉動鎖芯，門就這么打開了。

一下子，煙酒的氣味參雜著各種不知名的嗆人味道猛地沖了李尚的鼻腔中，讓他一口氣沒喘上來，引發了劇烈的咳嗽。

“習慣就好了。”

中介的鼻腔看起來經常收到這種摧殘，因此根本就不受其影響，只是因為咳嗽聲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便一個人走了進去，

“你就在這里等著，我進去看看。”

中介進去后沒過多久，李尚就看見它攙著一個明顯還沒睡醒的中年大叔走了出來。

“走吧，在這里站著也不是個事，去其他屋子里坐坐，這間屋子里實在沒地方坐三個人了。”

中介帶著兩人，用鑰匙打開了隔壁房間，將中年大叔扔到沙發上后，挪了一步坐在了他的腳邊，

“坐吧，隨便哪里都行，你正好也可以看看環境，不滿意還可以看看其他房間，除了剛剛的501和走廊盡頭的506，你都可以選。”

“我怎么都行。”

嘴上是這么說的，可李尚還是將整個房間看了一圈，廚房衛生間臥室，除了有點窄外沒有什么大的問題，最后，他評價道：

“倒是挺干凈的。”

“廢話！我昨天好不容易打掃完的。”

躺尸的房東突然來了一句，倒是把中介給嚇了一跳，只見房東躺在沙發上緩了一會兒，然后從褲兜里掏出一根煙吊在嘴里，正全身上下找著打火機呢，煙就被中介從嘴里給抽了出來。

“未成年人面前抽什么煙！”

“未成年人？”

房東抬起頭來來看了一眼李尚，然后看了一眼中介，便又將頭躺回了沙發上，

“行吧。”

他砸吧砸吧嘴，思考了很久，然后問道，

“叫什么名字？幾歲了？來這里干什么？”

問完，又看了一眼中介，

“你還是拿給我叼著吧，嘴里沒東西不得勁兒，放心我不抽，話說我是叫王越吧？”

“你是在犯蠢嗎？”

中介嘆了口氣，將煙又遞了回去，王越滿意地接過煙叼在嘴里，說道：

“這可不一定，比如亞歷克斯·菲洛德什么的，我名字還挺多的。”

“我就當你是在犯蠢算了，而且我昨天不是給你寄過一份相關文件嗎？”

“哦，那個啊，我說昨天陳爺怎么叫我下去拿快遞呢。”

“陳爺是誰啊？”

李尚突然間插了進來問了一句，中介一邊無奈地從懷里又掏出一份資料遞給了王越，一邊回道：

“陳爺就是那個看門的大爺，你如果你真的打算住進來的話，進出的時候都和他打聲招呼比較好。”

李尚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而另一邊看完了資料的王越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你這不是什么東西都沒有嗎？父母呢？監護人呢？”

說完，將手里的東西扔在了茶幾上，

“你也別站著了，坐，你這事兒不說清楚，我還得把你給親自送回c市去，是離家出……”

還沒說完，王越便被中介給拉了一下衣角。

而李尚則在餐桌邊上坐了下來，神情一下子有些低落。

“他的父母出了車禍，一個親戚都沒有，還是他班主任看他可憐在明面上做了他的監護人，他這次來a市也是想要打工掙掙生活費什么的。”

中介不忍心讓李尚對著王越又說一遍，于是湊近了小聲和他解釋道。

“嘖……行吧。”

王越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他看向中介，問道，

“他班主任叫什么名字，電話給我。”

李尚遞上一張紙條，王越接了過去，朝中介晃了晃，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看中介迷茫地搖了搖頭，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你這家伙也就只是表面上負責任了，里子里還不是只顧著賺錢？！”

光說還不解氣，舉起巴掌就在他手臂上來了一記狠的，然后站起來就往外面走，一邊走還一邊責備他，

“這些東西都不問清楚的？！他這些天在哪里睡的你問了嗎？！吃的什么？！穿的什么？！他現在還是兩手空空！！他這老師也是！！你也是！！一個二個干什么吃的！！”

說完，便用力關上了大門，給他班主任打電話去了，只留下中介和李尚尷尬地呆在了屋子里。

“我家里…再怎么說還是有點積蓄的…這幾天住的都是網吧…也是在那里吃的…只是……”

“你別說了。”

中介捏了捏眉心，出聲打斷了他，

“確實是我沒想到，應該再多上點心的。”

住網吧？中介可不相信未成年人能進到什么正經網吧，這其中的風險讓他后背冷汗直流。

而外面王越打完電話后，盯著紙條上的一長串號碼和后面的李放川三個字，靠在欄桿上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地吐了出來。

“麻煩死了！”

他被卡車撞暈之后，醒來就是在沙發上了，周圍就杵著這兩個人，把他給嚇了個半死，還不能裝睡研究研究周圍是什么情況，因為自己醒過來途中貌似憑著本能嗆了誰一兩句，幸虧身上也沒被綁著啥的，應該不算什么危險境地。

心神松懈下來之后，就格外地想抽根煙緩緩，了還沒點上，就被坐在腳邊的那個人給從嘴邊抽走了，隨便應付了兩句，這才有閑心在腦子里搜索了一下這個世界自己的記憶，從而順利地混下去，沒有被他們發現有什么異常的地方。

想當初有一次穿越到了一個恐怖精神病院的心理醫生身上，當面就是一根同事遞過來的雪茄，習慣性地接過雪茄之后，就看那同事皺著眉頭，給自己脖子上來了一針不知道什么玩意兒就給他撂倒了，然后就被關進了病房里。

過后搜索完記憶才知道穿越過來的這個身體的原主壓根就不抽煙，還和那個同事商量好了每天時不時遞一根煙過來，如果接了煙，那自己就一定是被異世界的未知存在給侵入身體了，一定要把他給關起來，而這種檢測機制數下來總共有兩百多個，分二十多種情況，每十五分鐘就會進行一次檢測，到頭來身為一個普通人的王越只能驚呼：臥槽！nb！

且不說那個根本不知道是在小學幾年級寫的病人全是穿越者的精神病院，這個新世界對于王越來說印象更為深刻許多，一些揮之不去的名字和詞語也不斷閃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李尚，葉別只，葉北……

這些詞，最終凝成了《靈性之間》，這是他高中時期寫的小說，最后因為高考等原因，只寫完了第一個章節和一些設定就不了了之了，可謂是青春的回憶。

因此，單單是a市，暑假和李尚這幾個關鍵詞，他就知道現在的時間線應該是在主線之前。

那么，我來到這個世界的任務是什么呢？

這么想著，王越吸了口煙。

因為召喚卡車的是個樂子女神，所以那家伙可能只是單純想給我來這么一下也說不定。

事實上，他做過測試，只要待在一個地方什么也不做，就宅著，樂子女神看沒什么意思，也會把自己給送回去，可好不容易來了這里，不做一些有趣的事，可就虧大發了。

正這么想著，王越眼前就一陣恍惚，只覺得眼前的那些廣告板和店名等等各種文字都換了一個讀音：

“chi…eng……cheng，懲戒……xi，褻……褻瀆口……”

“所以你打完電話就在這里抽上了？”

“靠！”

王越正認真拼拼音呢，身后突然出現的聲音可把他給嚇了一大跳，轉過頭來，之間中介正叉著腰看著他。

“這不是你說不能在未成年人面前抽煙嗎？我就找機會抽一根。”

“所以說電話打通了嗎？怎么說？”

王越轉頭看了一眼中介后面站著探出頭來的李尚，將手里夾著的煙在欄桿上捻滅：

“就在這里住著唄，只不過在哪里打工，要去哪里一定要跟我說，我這里也脫不開身的。”

王越惱火地抓了抓頭發，這次那個不正經女神還給他下了限制來著，不能離開公寓樓超過五米，不然就會因為極度社恐而亡，

“租金就算了，我還不至于賺小孩子的錢，真過意不去就時不時打掃一下公寓衛生就行，陳爺也好輕松一些。”

“你的話……”

王越斜睨了中介一眼，

“我倒是可以幫他付中介費，但你好意思收嗎？”

“別，你還是留著吧。”

中介看了一眼李尚，斷然拒絕，

“那我就走了，李尚，雖然這家伙看著邋里邋遢不怎么靠譜，但你也看見了，比我這種半吊子中介可靠多了，而且還算個好人，只不過警察上門比較頻繁，啊，當然，不是因為這家伙犯了什么事……”

“得了吧你這家伙，說了等于白說，趕緊給我滾！”

說著便催著中介趕緊離開，只剩下李尚看著年輕的中介笑著被中年大叔又是推又是踹地趕下了樓，然后平靜地走回了屋子，關上了門。

而樓下剛送別中介的王越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回想起李尚坐在餐桌旁那可憐的樣，感嘆了一句：

“裝得真TM像！”

說著，又把手機掏了出來，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王越看著手機上的文字不斷扭曲，嘴角勾勒出了一個微笑。

最終那些線條組成了一個聊天界面，只見上面寫著：

［當飽腹不再被滿足，只有舌與唇齒上的奇異觀感方能稱得上享受，我的權能便在口中蔓延，以彰顯我掌控這世上所有凡人飲食的神威，可對人的食欲，決不能稱得上墮落，既然他的右手是世界的節點，那么左手，便由我取走。

給我帶來那個瀆神者的左手，我將賜予你，從這個世界拿走一件物品的權利。］

“呵呵，這次倒是挺像模像樣的。”

王越看著對話框上的墮落女神四個字，不屑地撇了撇嘴，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幾下，

“你自己都說自己是樂子女神了，還在這里找些什么存在感。”

“說到底，你也是個能裝的。”

王越眼見那些花里胡哨的特效在他讀完全文之后就消失了，于是便收起手機，看著面前街道上的人來人往，又轉過頭來目量了一下自己離公寓的距離，開始小心翼翼地磨蹭著向外試探著。

女神以靈感的形式做出的警告中，所謂的社死是祂的玩笑，還是某種意義上的真實呢？他對此非常地感興趣。

用腳尖一點一點地向前蹭過去，到目前為止倒是一切安好，可王越以經驗來看，樂子女神關于生死上的警告還是挺靠譜的，眼見著離五米的距離越來越近，王越心中也做好了準備。

那種感覺，就好像突破了某種界線一般，一股難言的恐懼猛地沖上大腦，他在那一瞬間甚至于忘記了呼吸，一下子重心不穩，就癱倒在了地上，愣神了許久，才想起來，喘著粗氣，不敢再試。

“你在干什么？”

在王越撐著地面站起來的時候，身后傳來了李尚的聲音，王越轉頭看了一眼，皺著眉頭反問道：

“你怎么下來了？”

“我剛剛在樓上看你……”

李尚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不知道在干什么，然后又突然間倒了下來，我就下來看看。”

聽李尚這么一說，王越眉頭皺得更深了：

“我剛剛愣神了多久？”

“……大概幾分鐘吧。”

“就那么躺在那兒？”

“嗯。”

這就是社死嗎？

王越扶著額頭，這么想道。

“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他朝李尚抱怨道。

“陳爺說，這種事情多了去了，讓你在這里躺一會就好。”

李尚一邊回答，一邊用手指著保安室的老大爺。

王越順著手指的方向朝保安室看了過去，就見陳爺笑著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中介大哥說過，上下樓的時候，一定要和陳爺打招呼，就是在那時候，陳爺告訴我別去管你的。”

李尚見王越還是一臉懵的樣子，于是接著說道。

“他什么時候告訴你的？”

王越聲音中帶著一絲火氣。

“他……”

李尚一下子卡住了，

是啊，中介大哥什么時候告訴我的？

李尚頓時慌了神，只覺得王越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奇怪，他心里一急，臨時編了個謊言給他：

“在上樓的時候。”

而另一邊的王越卻沒有注意到李尚的異常，他現在正思考著那種莫名而強烈的恐懼的來源，以及如何解決這種恐懼的方法。

畢竟這種只能讓人聽了只會覺得好笑的限制，怎么能阻止得了他奔向自由的腳步。

在看見樂子女神給他的任務之后，王越便知道了祂到底想看一場怎樣的話劇，但身為一個樂子女神的信徒，不尊神諭，方才是對神最大的尊重，來到了一個如此有趣的世界，如果不出去看看，王越覺得自己一定會后悔的。

至于現在，他看向了保安室。

他是否和陳爺打過招呼呢？剛才的恐懼讓他遺忘了一些細節，這是他的某種報復嗎？他擁有某種超凡的力量嗎？還是說，他本身就是這個世界超凡的一部分？

看來這個世界的自己并不是完全的普通人。

王越想道。

剛剛醒來的時候因為是從緩急，只回憶起了關于身體習慣方面的記憶，更多的也只有一些簡單的人際關系，現在看來，這個身體還有很多值得深挖的東西。

女神雖然向他做過保證，為他降下了祝福，使得每個世界的王越的身體都是絕對的凡人，也不會成為其所屬世界超凡者的一員，以為他穿越打下最堅實的基礎，但卻并沒有說過這些王越不能參與進超凡事件之中。

讓王越印象異常深刻的是，在某個以水晶與鹽與黃金的世界中，他成為了一個流浪的煉金藥師，通曉了世界上所有的隱秘，但在企圖將血肉與骨練成水晶成神時就這么因為女神詛咒掛了，下一秒王越就穿過來了，大半身子都因為儀式變成了鹽粒，最后只能靠煉金機械維持生活。

說起來當時我還騙了一個小姑娘幫我做事來著，也不知道她現在過的怎么樣了……

王越一邊向陳爺走去，一邊捂著頭，努力回想著那個世界僅有的那些高興的事，而不是拖著僅剩一只手與一只眼睛在陰暗無光的實驗室里手搓煉金科技的那幾年悲慘經歷。

而陳爺眼看王越朝著他走了過來，也是面帶笑容，將他迎進了保安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