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沒那么糟糕，一切都還在掌控之中。

王越在見到世界之書后，一直這樣不斷自我安慰著，但只有自己知道這兩天自己到底是怎么折磨自己的。

他穿越世界以來從未遇見過像是世界之書這樣令他覺得恐怖的東西：通曉世上萬物，能放眼時盤之上所有的過去，并展望未來每一種可能，在祂面前，王越只覺得自己的命運也被操控，甚至于來到這個世界，在那個時間醒于那個地點，或許都是由祂親手注定。

而王越，就連祂為什么這么做都不知道。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被控制的感覺，甚至于被無視的感覺都讓他的內心產生了極大的心理落差，他知道在世界之書的面前自己能嘗到的只有失敗的滋味，但他依舊堅守著那些被小心隱藏起來的秘密，盡管在當時看來這只是一種徒勞。

而現在，祂終于暴露了自己的弱點，那個掌控了整個物質世界的，第五維度之下的最強意識體，終于將祂的某一面真實展示于他的面前。

就是他嗎？這張臉就是你嗎？李尚？

王越試著將臉湊近了屏幕，只可惜鼻尖與他眼球只見的豎向距離便已是極限，讓他恨不得把眼球給挖下來貼上去。

他仔細觀察著那個由像素點組成的模糊人臉上，將屬于李尚的面部特征腦補在了那些不太清晰的地方。

一個意志堅定的，理性的，情感缺失的少年，高中生在他臉上應有的青澀迷茫在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展現，但在一場足以擊穿他世界觀的異常事件后，他開始極度癡迷于那些人類理性所決部允許他觸碰的東西，這就是他關于李尚的全部設定與期望。

他會有自己的迷茫，會有自己的恐懼與惶張，他開始認為這個世界上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白霧，正如一個裹挾了靈魂的赤裸嬰孩，拋棄了那與生俱來的敏銳與靈感，開始透過血肉觀察著，摸索著這世間的事物：在尋求異常的道路上行走得越遠，他反而表現得越像一個凡人。

來到a市也是因為聽說這邊怪談故事驚人地多，在注意到了警察出警的次數與規模的異常之后，你開始瘋狂地調查，直到最近，你終于再次接觸到了那被歸結于神秘的一角。

那一躍而下時的瘋狂姿態看起來眼熟嗎？李尚？

王越強迫著自己冷靜了一些，往后仰躺在椅背之上，拿起打火機點燃了一根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煙氣被他從肺里緩緩呼出，而讓李尚感到瘆人的釋然的微笑從沒有停下過，

那就是你，李尚。

你現在就站在懸崖邊上，低頭注視著深淵，你不知道一切都已經被定義，成為了一本書里的故事，就算世界之書不將你寫在祂的身上，你也會出現在另一個世界上另一個時間點的我的筆下。

然后，你會被那些來自于深淵之物親手推下深淵。

情緒的波動讓模糊的記憶在王越的大腦皮層上重新變得清晰，這種奇妙的體驗，很快就使得頭部隱隱的鈍痛再一次變得尖銳而鋒利。

“在那巨人的餐桌之上，那圍繞在周圍的人臉因為過于巨大，顯得有些失真并令人惶恐不已，李尚驚叫著，向遠離那些戳來的餐具的方向逃去，卻無意間直面了那坐在主位之上的猙獰面孔，嵌在那張面孔之上的兩只眼睛，放射出的卻是屬于野獸的貪婪。

他身體之上，那兩顆半透明的精致果實被插上了水晶材質的牙簽，那用于思考的粉色果凍被勺子挖去一半，但他的思維依舊清晰，視野也依舊明亮，他用已經不存在的雙眼，目睹了這對人體最極致的褻瀆，就連那噴涌而出的灼熱液體，都有桌底下人樣的狗將其舔舐的一干二凈。

那是血嗎？不，那些液體怎么能單純地被稱作血液？那些液體應該是從他身上留下來的，紅色的，粘稠的淚。

在這讓人發瘋的饕餮盛宴之上，這整個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與獵奇體驗之中，唯一能讓李尚欣慰的，或許就只剩下了那抹冷冽的刀光。

它切去了主位伸過來的右手，于是整個宴會之上，都響徹著屬于它的怒吼?！?

你的死期將至，李尚，或許你的靈魂還有延續，但你的死期將至。

但是你放心，李尚。

我會救你的。

王越想道，

這無關于憐憫或是道德，只是因為你站在了我與世界之書的面前，又或者說，你被我們兩個所挑選。

這是一場對決，而王越已經被那渺茫的火星激起斗志，他開始整備武器，穿戴鎧甲，就好像斗獸場的勇士，憑手上的短劍和腎上腺素就膽敢挑戰雄獅。

祂不敢更改故事的大致發展，這是王越已經可以確定的，手里最大的王牌。

李尚因為心悅廣場跳樓案，接觸到那些凡人所忽視的角落之后，他便一發不可收拾，直到徘徊于第四維度的門前，也就是葉別只的身邊，這是王越原本定下的故事基調，而祂沒有改變這個路線。

之所以整個故事的發展變得如此之快，在王越推斷中，可能只是與他來到這個世界有關。

加速劇本的進程消耗必然是巨大的，但這種消耗對于代表世界本身的祂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反而因為王越這個bug，讓祂獲得了某種權限，而這種權限，也是祂來見王越的原因之一：祂想要憑借這種權限和一個外世之人進一步地更改劇本。

王越并不知道世界之書更改劇本到底是為了什么，他只知道世界之書要比祂表現出來的要膽小得多，作為一個世界之內的人，祂只敢用一個虛假的世界節點來代替另一個真實的世界節點，對于一個穿梭世界的人來說，這種小偷小摸實在是上不了臺面。

就讓我來幫幫你吧。

如果說，讓王越穩定世界節點與支柱，他還可能會因為蝴蝶效應或是其他什么東西而感到難辦，但將整個世界攪個天翻地覆，他那叫一個專業。

已經理清了思路的王越咧了咧嘴，他已經直到自己該怎么度過這對他來說頗為無趣的半個月了。

你放心，李尚。

我會讓你活下來的，那位只會引導你走向死亡的命運女神，就由我來扼住她那嬌嫩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