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兩人的對話，雖然結尾產生了些小沖突，但在王越看來，還算滿意，也讓王越對自己關于世界之書的理論越發確信。

在聽見千貓的時候，他便應該受到精神沖擊了，可李尚將整個故事都聽完了，卻一點事兒都沒有，除了世界之書，還有誰會愿意保護他呢？

王越當然理解世界之書想要偷偷摸摸搞小動作的心情，畢竟祂的一切都來自于五位柱神與劇本本身，如果徹底背棄劇本，那么祂自身與物質世界都會受到重創。

相比之下，保護一個小家伙免受精神傷害明顯要劃算的多。

或許祂會有些惱火？

王越躺在沙發上，搖晃著腳尖，舒服地閉著眼睛，面上帶著微笑。

或許也不會，這個可能性還要更大一些。

畢竟祂又沒有屬于人類的情感。

王越想道。

一個本應該被自己壓的喘不過氣來的小棋子，竟然在棋盤上向自己暗示它要掀翻整個棋盤，推己及人，這樣的事如果出現在他身上的話，一定也會覺得有些難辦吧？

想到這里，王越甚至于哼起了輕快的曲調，只不過這曲調時不時停下來，變成一陣深深的呼吸，隨著這呼吸，一團煙氣漸漸擴散開來。

手里的煙已經快要燃盡了，按照王越以前的習慣，定是要再點上那么一根的，興致來了的時候，來一罐啤酒也是家常便飯，只是這次，王越將煙在煙灰缸里捻了捻，便輕輕閉上了雙眼。

他在等待那難言的困倦。

對于一個全知的強大存在，一切對祂的試探都是有必要的，而王越與李尚講的那個故事，也并非是試探那么簡單。

這是一種暗示，是在對世界之書說，自己在通過靈性和時間逃離逃離這座公寓的計劃失敗后，今晚將要嘗試著去往虛幻夢境，去借用那屬于世界陰影的力量。

下潛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一件難事，那些在其他世界度過的日子讓他很快就掌握了其間的訣竅，他很快就在自己的夢中清醒了過來，并下潛至群體意識海洋之上。

說是海洋，其實也只不過是一種代稱，王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周圍的事物，這里看起來和公寓樓也差不多，但卻被某種濾鏡給渲染成了血紅色。

王越又抬頭看了一眼那滿天的，如肥皂泡一般的，凡人們的夢境，那美輪美奐的景色，讓他不由得嘖嘖稱奇。

“真沒想到，你竟然找對了位置。”

那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驚奇，王越被這聲音吸引了注意，看向了它的源頭。

那是一個有著書一樣頭顱的家伙。

書脊正對著他，導致王越只看見了那裂開的，好像嘴巴的某種器官，那裂開的嘴巴里，只見一層一層的由紙堆疊而成的牙，有些奇怪地是，頗為柔弱的紙張，在那張可怖的嘴里，卻只會使人聯想到鋸齒和粉碎機。

“咔嚓！”

那個書頭怪胎試圖轉動他那足以被詛咒一萬次的丑惡頭顱，從他的脖子處傳來了只有骨骼與骨骼之間才能發出的清脆聲響。

他扭頭的動作并沒有成功，但也不算作失敗，至少王越已經看見了那只深深嵌在書皮上的那只惡毒的眼睛，血絲在那只眸子里蠕動著，惹人作嘔。

在那顆褻瀆之眼的旁邊，是0-2-17的燙金色的數字。

面前這家伙的身份已經很清晰了，王越因為忌憚，而微微瞇了瞇眼睛：

“何建？”

“看來你還記得這個身體的名字……真是難得。”

何建的嘴巴蠕動著，嘴里的尖牙旋轉著互相切割，一些紙屑從他嘴里漏了出來，飄散在地上，

“在我的計算中，昨天晚上的那場動蕩，應該足以讓你失去所有記憶才對。”

“看來我讓你失望了？”

王越笑著說道，手腕輕輕晃了晃，便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了一根燃燒著的香煙。

“當然沒有。”

祂一邊回答，一邊伸手握住了書脊，用力將其掰到了一邊，以至于那只眼睛終于可以直視王越。

整個過程中，他的脖子接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爆響。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那么大的力氣，整個頸椎都不知道斷了多少次了。

王越心想。

但放在這家伙身上，卻只能讓腦袋轉動90度，甚至根本就沒到九十度。

“這反而讓我對你更感興趣了。”

何建像是要讓王越放松一般勾勒起了一個微笑，卻忘了自己現在只露出了半張臉，而且是方方正正的，和一本書沒什么兩樣的半張臉，這種違和感，讓王越越發謹慎起來。

“我可不覺得這是件好事。”

王越略帶譏諷地說道，

“你看看這副身體吧，一個被書取代大腦的傀儡，讓我不禁想問一句，何建成為書記官真的是自愿的嗎？”

“是否是自愿的這種事，真的很重要嗎？”

祂反問道，

“我現在通過他的夢，站在你的夢前，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現實，你現在應該思考的，可不是這種膚淺的問題。”

“所以你都猜到了？”

“世上最愚蠢的家伙都能猜出來你的目的。”

祂答道。

“是的，你是個聰明的家伙，所以，智慧的世界之書，你是否愿意和我走一趟D-697號研究層呢？”

祂對此選擇沉默。

王越對此報以嗤笑，于是，出于好奇心與惡趣味，他又問道：

“那么，被一個人當做狗一樣呼之即來，你又有什么感受呢？”

祂對此依舊選擇沉默，直到王越有些不耐煩了，他才笑著說道：

“看來我不應該暴露如此多的線索給你。”

“如果我能夠通過文字之間的縫隙和你建立聯系，或許就不必以肉體的形式出現在你們面前。”

“肉與聲音的交流局限性還是太大了，以至于還產生了嚴重的后果，讓我只能通過這種形式與你交換信息”

祂搖了搖頭，說道。

“我承認，至少目前這副身體，已經在心里燃起了憤怒的火焰，可除此之外呢？你依舊無法對我造成更進一步的傷害。”

“但是，放心好了，我會和你一起去一趟D-697的。”

“這并不是慷慨，而是我想讓你明白一件事，不論你做了什么，你都無法改變你在這個世界將一無所獲的結局。”

“而這個結局，便是我在昨晚，為你量身打造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