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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無憂

不知人為還是天造,十座大山橫亙在北楚與南陳之間,像集市上開門做生意的商鋪,挨個并肩排開,山體大小相差不過毫厘,寬闊抵得上兩國中較小的城池,算得上身寬體胖,山尖可達云端高聳而立,山水相逢自成一體,春來草長鶯飛,夏至蟬聲習習,秋有無邊落木蕭蕭黃葉,冬臨寒冰三尺鵝雪紛飛,四季齊全,并未出現一等三或者三缺一的情形。

十座大山集齊了北楚與南陳的天時地利,孕育出不少生靈,山間道路通透,鮮有泥濘,全是青石鑲嵌銜接,有幸到此一游,定以為山中住了不少細致講究的富貴人家,實則人煙罕見,望全了十座山,也只能見得一戶人家,孤門獨戶,卻是一方大地主。

半山腰上,一位背著竹簍、身著麻衣的短發少年,悠閑地走在青石路上,嘴中不時哼著一些不知哪里習來的曲詞,乍看之下,配不上他這幅農家小伙計的行頭,遠遠望到孤零零的一戶門臉,少年突然停下了口中哼著的曲詞,腳步也隨著變得沉重了幾分,今日本應是個大喜的日子,出生到現在沒出過這十座山,今天算是熬到了出頭之日。

父親兩百零一歲壽辰,母親因肉胎反噬的緣故,雖不與父親同年月生辰,卻會與父親同日赴死,少年二十個整歲,是那個促成亡命鴛鴦的肉胎。

對于這一天,少年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巡視完十座山后,少年的竹簍滿載欲溢,盡是一些做糕點軟食的綠植花卉,腋下夾著兩捆干柴,手上提著兩個蜂餅。

走得近了,只見少年眉頭緊鎖,眼眶紅腫,絲毫不見滿載而歸的喜悅,離家越近,眉頭皺得越深,晨曦時分自第一座山離家巡游,從第十山歸家后已是十日后的銀月高掛。

推開門,一盞青燈微亮,兩位白頭翁端坐在木椅上,兩張面孔似兩池被清風吹皺的春水,雖沒有波瀾壯闊卻也跌宕起伏,面相上看,少年與兩位老人家至少隔著幾代的歲月,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父母應是正當壯年,山外尋常百姓人家,幾乎家家如此,老來得子的事并不常見,可謂是百里挑不出一。

“爹、娘。”

少年輕喚一聲,從春夏秋冬里各挑出一月,月中巡視一次,主要是修修路通通渠,保證青石不缺、河道不堵,其他時間都是自由消磨,每次回來總能見到二老點燈燒好菜坐等,放置好游山歸來時挑揀的山貨,就著微弱的燈光和二老一起用膳,扒開呈圓穹蓋頂之狀的青菜葉,下方三塊七分瘦三分肥的肉墩,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這三塊肉的來歷可不簡單,先腌制入味,后炸至外酥里嫩,再裹著青菜葉蒸得軟糯纏舌,三道工序都極其的需要耐著性子和一副巧手靈心,才能做得恰到好處,先依次夾了一塊放在兩位老人的碗里,少年挑起最瘦小的一塊塞進嘴里,并非家境貧寒出不起買肉錢。

坐擁十座山富可敵國,這是在細水長流的日子里養出的一顆孝心,或者說是二十年如一日的習慣,作為一個獨生兒,自記事起,少年從未得到父母明顯的寵溺,聽到過的夸獎掰著一根手指也能數得過來,總是這種潤物無聲,需要留出點小心思,才能感受到的情意,兩位老人對少年的愛從不言語,有些時候甚至讓少年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眼前二人所生。

只是他又的的確確見過自家老子黑發白面無須時的面容,不說與自己是一個模子里拓印出來的,至少也有六七分相像,而剩下的三四分全在那女子臉上,開始記事時的少年,只是粗略地打量了父母的容貌,不過他也總是慶幸老天沒有五五分成,否則自己便要頂著一張大烙餅生活二十年,想一想還不如早早夭折來得痛快,全像父親或者全像母親也都不好,父親過于俊美風流,母親過于柔弱冷艷,他在夾縫中求生存,多了兩分颯爽英姿,六四分成,就如這三塊恰到好處的肉。

真香!

就在五天前,健壯的父母一夜之間青絲染雪,面龐上爬滿了比小錢江還要深邃幾分的溝壑,以前麻利的腿腳、硬朗的身板如今走起路來顫顫巍巍,那一天是父親剛好邁入兩百零一歲的日子,老天連分秒也掐得絲毫不差,生怕自己遲到讓兩位老人多受罪,代代一脈單傳,這十座山、每座山中的溪澗、溝壑、湖泊、懸崖,每隔一百多年就會有一個新鮮的稱謂,都是出自一個少年或少女之口。

小錢江是少年對第五山源自半山腰的一條江河的稱呼,只因在那條江里洗澡撈魚時,有幸撈到了一枚不知是哪代先祖遺落的銅板,非金非銀,在少年眼中都是上不了臺面、進不得口袋的小錢,扔給了一只出洞覓食的螃蟹,那螃蟹也不知是善解人意,還是餓得狠了,竟真的將那枚小錢銜著入了洞。

清晨

天邊只是一抹魚肚白,少年早早起來開灶生火,將昨日晚歸隨帶的花卉綠植浸泡、磨漿、固型,一切按部就班,所有工序爛熟于心,手腳利落,稱得上賢惠二字。

歷來都是早睡的二老也早早起來,只不過比少年遲了半個時辰左右,盡管少年輕手輕腳,兩人早已活成人精,與常人不同,聽著外面鍋碗瓢盆的摩擦撞擊聲,兩位老人僅憑音色,就能準確知道少年做到哪一步了,畢竟少年的這一手好廚藝全是師承二老,不過離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還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歲月路程。

一個時辰后,少年揭開蒸鍋蓋子,手掌輕煽,鼻尖聳動,露出滿意的笑容,擺好事先準備的木盤,拿起長木筷將蒸鍋里的糕點夾進木盤,最后一塊送進了自己嘴里,味道依舊香甜,只是更加軟糯了些,端起木盤一邊往屋里走,一邊輕柔的吹氣,走到二老跟前時,木盤中的糕點軟食溫度與口腔相差無幾,既不燙也不冷。

搬了一條高凳子坐下,少年穩穩端著寬大的木盤,與以往不同的是,二老這次并沒有伸手進木盤捻糕點,對視一眼后齊齊看向少年,老婆子欲言又止,眼中隱隱含淚,老爺子倒是神情平靜。

“你已經拖到第六日了,該走了,有些話你娘不忍說,那就由我開這個口吧,我生平最煩見人哭哭啼啼,男人、女人同等待遇,就是閉上眼進了鬼門關,明知看不到,但一想到你在我跟前淚如雨下的場景,上了黃泉路我也走得不安生,祖上八代人,歷經一千多年,自老一輩青絲染雪、骨枯殘喘開始攆人之日起,每一代年輕人滯留的時間都不會超過三日,屬你最拖沓最不干脆,丟盡了老子的臉面,教子無方,下了九幽我都沒臉見歷代先祖,糕點放在板凳上,即刻出山,不要回頭!今日你若還不走,我走!”

少年用盡全身力氣憋回了涌到眼眶的無根水,極不情愿地站起身,把雙手端著的木盤輕輕放在高凳上,自他記事起,父親幾乎每日都三令五申少年應遵守的規矩,其中一條便是父母一朝白發時,他要立即出山且不得回頭,他不明白其中緣由,老爺子也不肯說,主要是不想拿假話搪塞自家兒子,少年不想遵從這個規矩,夢中罵過制定這個規矩的先祖是個不近人情、不明事理的混賬。

天下人皆知家中二老理應老有所養、老有所依,此規矩與約定俗成的公序良俗恰恰背道而馳,每次與父親的嘴上博弈都以少年聲音漸微結束,母親從未偏愛一方,久而久之,少年也慢慢放下了這份爭執,自二老銀絲抽繭后,少年只秉承一個原則,順其心,從其意,不論是父母要求他做什么,少年都一律應承下來,獨獨在這件事上拖延了五六天之久也遲遲不見行動。

許是少年開竅了,退些距離雙膝跪地,身子緩緩伏下,額頭重重磕在地板上,響聲清脆,三聲過后,少年默默起身走進了自己的臥房,看著樸素無華卻干凈整潔的被褥,褥面一朵粉紅桃花映半葉竹青,人面桃花相映紅,山間翠竹葉長青,桃花紋理復雜細致,需要極巧的手工,是為母親所繡,竹青紋理粗糙,間隔略大,是不善于這種細致手工活的父親穿引。

少年最愛吃的糕點軟食是桃花酥,最愛喝的酒水是桃花釀,都只有母親能做出那個味道,少年也算是子承母業,既能做一些穿針引線的細致活,也能釀造桃花酒,烹出桃花酥,父親雖然也最是愛吃,只是從來不愿學,在肉菜上的刀功見解又非母親能及,男主葷,女主素,分工明確。

父親有空就搬一張躺椅到房屋側面,躺著聽竹葉在風中搖曳合奏的聲音,有時陽光正好,父親在屋中酣睡的間隙,少年也會偷偷把專屬于父親的躺椅搬到房屋側邊,聽那竹葉翠枝在微風中搖曳的聲音,初次嘗試,煩躁難忍,只是聽了不到一刻鐘,少年便會將躺椅搬回原位。

那年十四歲。

之后是少年因某些生活瑣碎,諸如讀書習字不認真被父親訓斥,覺得小錢江太遠懶得去,山中鳥獸與天爭命本就生活不易,不忍戕害,才會想起搬出那張躺椅,用一個令自己舒服的姿勢,躲在房屋側邊生悶氣,奇異的是平常心情大好來賞這等天地造化之音時,總是會因它壞了原本不錯的心情,而在生氣煩悶之時,在這種“噪聲”中卻能很快平靜下來。

自從覺得悅耳后,少年也犯了和父親同樣的毛病,搬椅子搬得更勤快了,父親在屋內而又天朗氣清的日子,總是在房屋側邊能見到一個少年瞇著眼,躺在椅子上豎起兩只耳朵傾聽,好天氣容易致人慵懶,聽著翠竹綠葉琴瑟和鳴進入夢鄉的少年,老是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掌拍在側身露出的屁墩上,才會猛然醒轉,到了飯點也不知曉。

沿著被褥縫合處裁剪開,少年抽出棉絨,小心翼翼的疊好繡著一花半葉的被套,放進母親早幾日就為他準備好的包裹袋,狹小的房間里還有一個木箱子,箱子表面油光水滑,常年被人撫摸使用所致,打開箱子有九層隔板,共十個格子,前九個格子中都有一本書,書厚三指左右,左邊第一個格子中的書,蠟黃最深,依次往右遞減,一眼就能看出歲月長短。

封皮無名無姓,也沒有任何圖案或者色彩,以鐵鑲邊,這種制作以鐵為書頁鑲邊的手藝,少年是在十七歲的時候才跟著父親學的,猶記得當時父親不經意間嘟囔了一句,“這也算不上什么可以傳世的手藝,你想學就學,若是覺得無用,不學也罷,以后估計也用不上了。”

少年抽出第九個格子里的書,這本書最新也最受少年的待見,它是父親與母親此生的所見所聞及其中感悟,里面沒有什么風花雪月、甜言韻事,所記所載全是波詭云譎、風云暗涌。

上至廟堂的蠅營狗茍、步步鉆營;下至江湖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甚至是鬧市之中為求一己之利謀財害命的路邊攤販,先祖們深陷囫圇是如何急中生智,巧妙脫身的細枝末節,都寫得聲色俱佳,比那些賺嘴皮子錢財的說書先生,還要精彩絕倫,這是第一代守山人立下的規矩。

每一代守山人出山后,生平或經歷或旁觀的罪與惡,都要記錄在冊,以供后世子孫汲取經驗教訓,出了山能少走許多彎路,因每一代守山人的性別與經歷有異,經歷過的罪與惡也大不相同,其中僅有一小部分有交疊之處,少年猜測是后世守山人見有前車之鑒,便沒有記載自己與先祖相似的經歷,他就是如此想的,若是自己遇見了和前九任先祖同樣的罪業和惡事就不多此一舉了,也能省點紙張筆墨。

自記事以來,父親教他認字寫書的工具便是這九本書,少年每每開小差或出言不遜,都會被父親狠狠訓斥一頓,疾言厲色之下,自認愚笨的少年突飛猛進,一路高歌,十四歲之前就能將九本書中的內容倒背如流,九任先祖,有人官至一品大宰,有人富可敵國,有人不言不語卻桃李滿天下,有人戴盔披甲馳騁沙場。

無一不是站在風口浪尖上的風華絕代。

除父親之外,令少年印象最深的是第四任先祖,一生貪戀風月,卻很少逛過青樓柳園,總是打探那些定了娃娃親卻還未拜堂入洞房的大家閨秀,不擇手段拆散別人早已定下的姻緣,對于這種不拿羞恥掛臉面的好色之徒,自然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其逃脫的情敵構陷與情人本家的追殺,不計其數,少年巡山時口中哼唱的曲詞,就是出自四祖之手。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書中所描繪的罪與惡,也在很長一段時間困擾著少年,床上輾轉反側之際,總是夢見自己置身于書中描繪的那些罪惡場景,恐慌害怕之余,也會想起歷代先祖的處理方式,依照書中的言語按部就班地徐徐謀之。

在先輩們置身的危情險局中身消命隕,少年會一身大汗淋漓地猛然醒轉。

嘴角含笑睡到自然醒,則是在夢中險境全身而退,甚至會有自己認為更巧妙的處理方式戲耍惡人。

合上木箱,少年背上包裹徑直走出房屋,到了父母跟前也沒打聲招呼,父親閉眼靠在椅背上,母親輕輕抬手,話至嘴邊又吞了回去,眼角濕潤,少年和兩位白頭翁心里都清楚,這一次生離,與死別相當。

十座山都有屬于自己的一條下山路,或旁松側柏,或花團錦簇,或怪石林立,各有各的造化。

少年走的下山路,兩棵青松作門神,迎新人,辭舊人,幾十米粗的樹干,年輪早已過千,北楚南陳的朝代臉面幾經更迭改換,這兩棵青松依然直立風雪,不改初衷,守了此山千余年,不僅無恙還越發茁壯。

以前少年屢次踏足這里,想跨過兩棵青松間的羊腸小道,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有時半夜三更偷偷摸摸下山,不打燈籠,不亮燭火,每一步都踩得很輕,很輕,手把實了才會踏出步子,不敢發出聲響。

有時是見父親午間沉睡,卷起兩條褲腿,如下山的餓虎撲食,大步狂奔。

只要是抓住父親這位守山奴打盹的時候,少年總是想方設法地往山外潛逃,只是結局不太美好,每次都被自家老頭子旱地拔蔥,揪著后衣領子給提了回去,第一山、第二山、……第十山,十座山的下山路都有少年白費辛苦灑下的汗水。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倒是沒有因此哭過。

頭兩次被逮回家中時,少年心里只有害怕緊張,生怕父親棍棒加身,不敢多嘴詢問,火上澆油,幸好自家老頭子脾性溫和,不會輕易動粗,免了他的皮肉之苦,只是把他抓回家中丟進臥房,便不再理睬,第三次被提回家時,少年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即使皮開肉綻,他也一定要弄明白自己輸在了哪里。

腦海中反反復復推敲了所有細節,除非老頭子是個自由飄蕩,能穿石過木的鬼魂或神仙,否則是不可能追上他的,因為在第三次潛逃時,少年跑至一半路程,又迅速折返家中,發現老頭子姿勢不變,鼾聲如雷,這才放下心往下山路跑去,可依然是在離出口咫尺之遙被捉了回來。

最得母親疼愛的少年,自然是將心中的疑問率先說與母親聽,想從母親的口中得知答案,可惜一向很疼愛少年的賢淑良婦,卻也玩起了高深莫測,笑而不語,只是說少年在二十歲之前,是無論如何也出不了這十座山的地界,別再徒勞惹一家之主不快,指不定哪天真取來幾根竹條抽得他屁股開花。

從母親嘴里撬不出答案,少年只得硬著頭皮向父親請教,那位只是雙手負于身后,冷著臉瞥了他一眼,嚇得少年趕緊用右手摸著后腦勺向自己的臥房退去,邊走邊嘀咕:“不說就不說嘛,眼神這么兇狠!”

少年有生以來的印象中,父親也就是在教他讀書認字和出逃山外這兩件事上,會對他小懲大誡,在其它事情上很少會動聲色,即便少年在燒火做飯時,把家里的鍋碗瓢盆全摔碎,也激不起老頭子的心湖波動,宛如一口古井,任其天崩地陷,我自平覽心緒。

第一山出不去,少年就換第二山,第二山不行,便打第三山下山路的主意,當十座山的下山路都跑遍,依然還是被那一雙附有魔咒一般的手給提回家后,少年也算是真正的死心了,徹底打消二十歲之前出山的念頭,整日跟著父親練一些奇怪的把式,每次練完收勢,全身骨頭像是寺廟里的小和尚敲打木魚,咔咔作響,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年。

之后直到父母兩百零一歲壽辰的日子,除了巡山外,就全是在圓木上走樁、下江摸魚、入山林深處捕獅捉狼、徒手攀爬懸崖峭壁,每次少年不慎失足落入險境,總是那一只手揪著他的后衣領子,助他脫困,少年最為心悸的是第一次面對虎狼,那時候覺得父親兇狠的眼神及冷著的臉,是多么的和藹可親。

手中雖有棍棒,卻想轉身拔腿就跑,只是父親已經事先知會他,不可臨陣脫逃,他也知道只要父親在一旁,他想逃也逃不掉,心中牢記老頭子承諾不會讓他有性命之危,才敢生出一絲無畏,迎面而上。

起初是離群索居或是被趕出族群的孤狼,之后面對的數量,隨著日子慢慢增加,十九歲的少年在腳程上已經不輸虎狼,戲狼如放羊,抓虎像宰雞,攀巖走樁勝靈猴,據父親所說,這是每一代守山人出山時應該具備的底子,不論男女,代代如此,沒有例外。

十座山內不能橫著走,出了山也只是任人挑揀的盤中餐。

少年在青松腳下停步,轉身遙遙望著半山腰上那戶人家,房屋側邊一篷翠竹,那是少年與老頭子經常搬椅子側躺傾聽的綠腔,翠竹中間一樹桃花開得明艷,朵朵紅潤,枝丫撐開了幾根圍攏而來的翠竹。

竹是母為父所栽,桃是父為母所種。

最后卻都便宜了他這個毛頭小子,撿了現成白白享受了二十年,稱不上什么奇景獨秀,卻是少年二十年來無憂無慮的顏色。

放下包裹,少年雙膝著地再次磕了三個頭,每一次彎腰低頭總是能見到兩顆晶瑩滴落,有淚無聲。

十座山,養了十代人,二十年的青蔥歲月,可能是他此生的絕無僅有,出了山要面對的人和事,是吉是兇,生死難料,至少再遇到兇險,那只手不會再揪著他的后衣領子保他平安了。

平時細水長流的日子里不知不覺,后知后覺想要珍惜時,恰逢陰陽兩隔。

版權:起點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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