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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衛

  • 尺寒
  • 摧眉懶折腰
  • 6130字
  • 2021-11-06 09:58:23

半山腰上人戶里,老頭子溝壑密布的臉頰上也不知不覺流下了兩行清淚,他又何嘗愿意經歷這生離死別。

想當初他剛年滿二十,被八祖強行丟出了山外,父母健在時,管教極其嚴格,他也總是像自家兒子一樣,老想著出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實在是可氣又可笑,他也是將十座山的下山路都跑了個遍,回憶往昔的自己,再想到小兒,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一旁的婦人看著丈夫那哭笑不得的神情,竟也莫名其妙地跟著笑了,她夫婦二人的一生,雖談不上叱咤風云,卻也算得上是萬重林中的兩支秀木,可惜依然沖不破宿命,困死在這方小天地中。

十座山內能看到外面世界的冰山一角,十座山外卻是看不見山內的一草一木,十座山有自己的下山路,而山外卻沒有進山的道路。

十山兩側淵澤連綿,深不見底。

北楚、南陳因這十座山相安無事了千余年,壞滅了周遭小國的韜光養晦,千余年內,北楚將其以北萬里內占山為王的小國、小勢力全部蕩平,南陳也把其以南萬里內的宵小王公之稷,收為附庸家奴,指使驅策,兩國日益壯大,底蘊相當,又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北楚欲揮師南下,南陳錚錚鐵騎,馬蹄向北。

中間十座山不是天塹,勝似天塹,阻斷了兩國間的吞并戰事,也在醞釀著更大的災禍,未來某一日,十座山塌陷,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兩個毗鄰的大國干戈相見,尸山血海橫呈千里,戾氣百日不散,經久不衰。

百年內都沒有人敢踏足兩國交戰之地,據傳聞,戰爭過后的十年里,在交戰之地陸續飛出了十萬只渾身血色的烏鴉,體型異常龐大,堪比蒼鷹兀鷲,特別是一雙凸出外露的血色眼睛,很是攝人心魄。

…………

當少年跨過兩棵青松間的下山路,身形消失在十山外,其轉身望去時,眼前一片朦朧看不真切,似霧非霧猶如亂花遮眼,十座山就這樣隱去了身形,像是一個羞于見人的黃花大姑娘,坐進喜紅花轎里,放下轎簾隱去了其身影,任憑少年橫沖亂撞也不得其門而入,似乎面前有一道堅硬的隱形壁障,回彈力令少年的腦門胳膊生疼,父親以前說過,年少時踏出十山地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沒有辦法再進山的。

少年只當是玩笑話,既然能出山,肯定就能進山,路都是一樣,哪會有去無回,原來是真的回不去,怪不得在弱冠之年前,父親不準他下山,百般嘗試,總是在差臨門一腳的時候被老頭捉回家,屢試屢敗。

既然回不了,少年也只能作罷,整理好因沖撞弄得不規整的衣衫,轉身眺望遠方十幾秒后,緊了緊身上的包裹,沒有向前走,而是側身貼著隱形壁障輕輕挪步慢行,像極了第二次背著父親偷偷下山時的情景,不敢弄出半點聲響,生怕驚擾了自己不想驚擾的東西。

十山外,面向朝南正前方,一支千人軍隊,頭戴銀盔,身披黑甲,胯下一匹膘肥體壯的戰馬昂首挺胸,每位軍卒背后系著一對短槍,約摸是普通武師家里頭閑來雜耍的紅纓槍半截長,槍尖以特制的鐵匣子束住,平時收斂寒芒,槍桿越過肩頭寸許,少年這樣的門外漢也覺得自己能在瞬間拔出,腰間懸佩重劍,足有戰馬半身長短,馬上除了馬鞍與馬嚼頭之外,別無他物,并未給戰馬套上任何的盔甲和防護用具。

少年方才出山駐足觀望,其實是看到了這支嚴陣以待的軍隊,偷閑數了人頭,橫列二十,縱列五十,他想返回山中的大半原因在這支軍隊,小部分原因是念著二老,側身輕走只是為了避其鋒芒,不想以身犯險,祖上沒有早夭之人,全都活到了兩百零一歲,他可不想剛出山就馬革裹尸,在十山養出的十代人中別開生面。

“下馬!”

一聲令下,千人鐵軍翻身下馬,只是一人出聲,鏗鏘有力,在這空蕩蕩的曠野中猶勝驚鴻。

少年不自主地停下步子扭頭看過去,第一列居中那人牽著自己的馬,朝少年這邊徑直走了過來,待那人與馬完全走出隊列之后,少年才發現其牽著的馬的尾巴上,還栓著一匹馬,顯然是特意為他準備的,見此情景,少年倒是坦然地望著軍卒越來越近,懶得挪步,那人走到少年跟前,將手中的馬韁繩遞上,少年沒接,只是靜靜地看著軍卒,也不發問。

跟前的軍卒,從面相上看,有四十歲左右,臉龐黝黑,眉宇堅毅,天庭異常飽滿,冒出皮膚寸許的胡須,像是剛剛破土而出的新鮮竹筍,筆直尖銳,身材壯碩,足有七尺,這樣一副身體加之披甲執銳,尋常人面對時,會感受到極強的壓迫力。

見少年不接,那人遞過去的馬韁繩也沒有收回,就這樣停在半空,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眼中有一股掩飾不住的驚奇,二十歲的身體,竟然能和他征戰了十幾年的鐵軀媲美,真是不可思議,不管是天子腳下,還是鄉野偏隅,亦或是殘酷沙場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在二十歲之齡,就能有這般壯碩身體的。

軍卒不知面前的少年雖未上過沙場廝殺,卻經歷了近十年的山水打磨,周旋于豺狼虎豹之間,眼前這位虎背熊腰的軍卒,可要比山中那些齜牙咧嘴的主溫順多了。

膽色也不錯,一般人這個時候早就軍爺前,軍爺后點頭哈腰地乖乖接過馬韁繩了,哪會像少年這樣氣定神閑,少年雖然沒有開口詢問,但軍卒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

“國主口諭,命我率千衛來此接一位年輕人,千衛就是連同我在內的這一千將士,不管出來的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得讓他(她)騎上我牽著的這匹馬,在你之前,這里走出來過四人,一女三男,每一位都成了我南陳的中流砥柱,女將軍、大柱國、刑獄卿、豐功偉績的佳話流傳至今,還有一位不提也罷,無不令人嘆服,可惜兩百年才出來一個。”

少年從軍卒手中接過馬韁繩,沒有翻身上馬,反而一屁股坐地上提出了一個要求,“你把這四位的生平偉業一一說與我聽,待我領略了他四人的風采,就上馬與你一道回去復命,你不說,我不走!”

少年敢這樣無理取鬧,無非是占了“國主口諭”四個字的便宜,不過他是真的想聽,說來也是好笑,自己先祖的生前風采還得從別人口中瞻仰,他所知的全是先祖們經歷的險惡處境,女將軍是二祖,大柱國是六祖,刑獄卿是八祖。

還有一位“不提也罷”,估計非四祖莫屬了。

在九位先祖中,只有四祖風流成性,這樣的人最不受書香門第與武門將后的待見,尋常人家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也就是那些喜歡尋花問柳之人肯與之為伍。

這個順序也讓少年若有所思,二、四、六、八,他正好是第十位,看來一祖、三祖、五祖、七祖和自家老爺子都是去了北楚,兩個國家剛好平分了他十山一脈,且是隔代分配,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安排。

父親不曾交代讓他到南陳,南陳北楚全是少年的自由選擇,他只是選了一條離自己最近的下山路出山而已,難道歷代先祖就敢保證后世子孫不會翻山越嶺,到另一邊出山?一旦次序出了差錯,有個國家就會多得一位甚至幾位,多沾一些雨露,對于國力氣運是一件好事。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少年自嘲一笑,在山中被困二十年,二十年內使盡各種伎倆出山未果,待到能出山之時,試問誰會費時費力,越過高崗山頭去另一邊的下山路出山,加之家中二老的狠決攆人,更不會有這種想法,只恨這一里下山路不是咫尺之遙,不能一步跨過。

據此也不難猜出,歷代先祖的居住地選址都是有講究的,去了南陳再回來守山的人,定然是住在山北陰面,而去了北楚的先祖們,自然是定居在山南陽面,想通這些節竅,少年斷定是刻意安排,而非巧合,只是想不通此做法目的為何。

無非都是混一個功成名就,最后卸甲歸田,回十山養育一人,去南陳還是走北楚,有何區別?

看著一屁股坐地上的少年,軍卒面色和藹,不敢生出不悅,雖說他為了等這小子,率軍在此駐扎了五六日,風吹、日曬、雨淋樣樣都沒落下,為今之計只是想盡快趕回宮中復命。

只身一人倒是可以和少年秉燭促膝,只是身后拖著近千位兄弟跟著受累,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接到命令時,只準備了四五人隨行,只是接人,并非打仗,用不了那么多的兵力。

可那位對此事頗為上心,若非朝中事務纏身,恐怕是要御駕親迎了。

一聲令下,千衛傾巢而出,無一人留守,千衛的職權高于禁軍,每一位都是經過他這位南陳大武侯精心挑選,品性、心性、韌性都是萬里挑一,不為世家子弟放寬門檻,更不將寒門貧農拒之門外,選中之后訓練五年,五年內一千人同吃同住,再輔以五年的沙場血戰磨合,經歷了大大小小幾十場戰爭,無一人傷亡,千衛的創立者,正是那位從這里走出去,又走進去的女將軍。

只有廟堂最高處的那位才有權力調動,太皇太后都無權過問,千衛千人同迎,在南陳這一朝,除廟堂最高處那位之外,就只有少年享受過了,那些個皇子在知道這件事時,哪個不是一臉不愉,對此事頗有怨言,親兒子遠行,也不曾有過千衛齊出陪同。

“原地休整。”

軍卒回身吆喝了一聲,千人席地而坐,有人交頭接耳,聊著有趣的日常,有人脫下盔甲靠著曬太陽,還不忘伸手戳一戳旁邊人腰間的軟肉,此時不像一支軍隊,更像是一家人。

軍卒隨后也一屁股坐在少年對面,開始講述他先前提到的那四位傳奇人物,生平讓人聽過一回就難以忘懷的不凡事跡。

其實軍卒所知,也只是從宮廷正書上看得,正書只記載對國家大有裨益的人和事,和少年祖傳下來的“九書”恰好相反,原則是非親眼所見,不得上墨,他這位一品大武侯,在那位正書史的手里也討不到半點便宜,做官之人絕大多數是文成、武就只得其一,正書史卻是二者兼備,有武輔文,就不會被有心人屈打成招,胡亂添墨,保證正書所記所載,均屬史實。

軍卒第一個講述的是那位女將軍,名為沈清,因為是十山進南陳的第一人,那時的女子無人認識,入伍時剃了光頭,用棉條裹住胸前的波濤,女扮男裝從了軍,身形魁梧雖不及大武侯,卻也比一般的軍卒壯實,第一次上沙場就驍勇善戰,如入無人之境,引得同帳齊齊側目,將其當作主心骨,無人懷疑其是女兒身。

不到五年就坐上了副將之位,恰逢南陳開疆擴土之際,對于善戰之人,從不吝嗇軍銜,在南陳賢武八十三年,被破格提拔做了第四位大將軍,雖是晉升最晚,但在勢頭聲望上,其余三位都是望塵莫及。

之后的年月,沈清一直統領南陳鐵騎開疆辟土,所到之處令人聞風喪膽,短短百年,南陳的國土擴大了三倍有余,如今的大半疆域都是沈清的功勞。

做了兩朝元老后的沈大將軍,有心人覺得她功高震主的時候,突然上朝提出辭官歸隱,而其所穿戴的裝束竟是女裙,聽聞當時所有朝堂重臣在震驚之余看直了眼,少年不自主抿嘴一笑,娘胎里先天就不俗,更有十方鐘天地靈秀的山川獨養一人,祖上還未出過相貌不端者。

賢武二帝不計欺君之罪,當堂提出立妃之意,被沈清婉拒,功名一世的女將軍辭官后云游四海,晚年過得很是安靜,結識了如意郎君,過起了男耕女織的小日子,好景悠長。

在孩子滿月時,一家三口走進了這里,辭官后的沈清雖然不再擺弄風雨,但南陳宮里一直派人暗中盯梢,其一舉一動都被人洞察于千里之外,其實那位沈大將軍從來都知道南陳宮里派遣的跑腿,只是連一點閑暇功夫也不愿分出來加以理會,在身形消失在眼前這一片亂花遮眼的地界時,回身說了一句,這也是如今千人接一人盛況的源頭所在。

“回去告訴南陳國主,兩百年后來此地接人!”

千衛統領講述的第二位是大柱國,少年的六祖,第三位是刑獄卿,少年的八祖,因為有沈清珠玉在前,南陳對十山出來的人都是委以重任,但也正因為沈清的光芒太盛,之后從十山出來的人,傳奇色彩淡了幾分。

不過有一人的風頭卻是冠絕一國,誓要拆散天下定了親尚未拜堂入洞房的小娘郎,那便是少年的四祖,千衛統領口中的那位不提也罷。

偏偏少年對這位四祖最感興趣,磨著性子讓統領仔細講了幾件,讓南陳風流圈至今還津津樂道的風流韻事,最荒唐的是那一代的國主為二公主選定駙馬后,月內就要擇日完婚,少年的四祖卻是連皇家都不放過,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勾人心魄的伎倆挑動了二公主的情絲,寧愿悔婚,也要掛在那位風流成性的四祖身上。

不過讓國主老懷寬慰的是,四祖在二公主之后收了幾分性子,四祖所作所為,本不值得正書史浪費筆墨,只是過于轟動,鬧得滿城風雨,這才能勉強占據正書一兩頁篇章,值得一提的是四祖初次進宮時,當代國主因為膝下有三位正妃誕下的千金,欲將四祖招為駙馬,大公主早已嫁為人妻,三公主正值年幼,不宜嫁娶,只剩下二公主風華正茂,可以出閣。

未見其人,就被四祖一口否決,二公主聽聞這個消息后,還特意親自去探了探那位連公主也瞧不上的下山人,她的樣貌雖談不上傾國傾城,卻也算得上活色生香,只是見到那位不識抬舉的下山人后,覺得這樣的姿色還是略遜一籌,并沒有無理取鬧,深居閨中,等待父皇的指婚。

情挑皇室二公主,風流完勝駙馬爺。

聽完四位先祖的妙事,少年也在千衛統領的催促下上了馬,有趣的是這千衛似乎提前商量過,當少年騎馬行入隊伍中時,將少年連人帶馬圍了個水泄不通,蒼蠅飛過也得折翅。

幸好這一千人對他全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問了挨得近的一位千衛才知道,這是宮里那位的安排,臨行前那位特意叮囑過統領一句:

“平原曠野,馬比狼快,深山老林,狼比馬快!”

由此看出這南陳國主對他十山一脈的了解夠透徹,少年在聽故事的時候,一直用余光打量前方的地形,發現幾十里開外就會進入一片樹木豐茂的山林野區,心里大概有了個成型的打算,他知道屁股下面的這匹戰馬是經過專人專時的訓練,兩只大耳朵只聽得懂那位統領的一聲一息,可能只需一個口哨,就會不管不顧的奔向統領,他原先的打算是騎馬與統領并排行在最前端,到了山林路段,棄馬脫逃。

宮闈外走不掉,入了宮就更難脫身了,對于別人安排好的生活少年實在不愿意入局,如今前后左右被一千位久經沙場的漢子圍住,原先的打算只能作罷,至于憑自己一人之力沖出重圍,少年想也是不敢想的,這些人身上的肅殺之氣可要比山林中的虎豹兇狠得多,絞盡腦汁發現無一計可施,少年也懶得再做掙扎,索性揪著馬鬃伏在馬背上閉目養神。

少年并不知道,千衛如此做法的根源,要追溯到除父親之外,令少年印象最深刻的四祖,繼沈清之后的第二位十山人,在半路奔逃入林,隨行無一人能趕上其腳程,最后是動用了八百千衛,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其帶回都城,如今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千人同行。

烈陽西斜,遠遠看見一座望不到邊際的城池,這已經是少年出十山后的第九日了,九日內不緊不慢地不停趕路,途中偶經客棧,少年以身心俱疲為由要求住宿,統領從手下人那里接過幾錠金銀清場,尋常路人見到這種陣仗,只得自認倒霉,趕緊收拾行李離開。

不缺銀錢的富家公子千金,自認身份高貴,不愿挪身,千衛二字一出,百般不愿也只得乖乖走出門檻,自第一間客棧過后,少年就沒提出過住宿了,這千衛不給他留一點可乘之機,恨不得將墻根處那只瘦骨嶙峋的耗子也拿捏在手中。

……

眼前的城池正是南陳國都,馬蹄輕輕,一行人慢慢陸續進入都城,路邊攤販的吆喝聲,青樓柳園小娘子的拉拉扯扯,飯店酒樓的肉香酒味撲鼻而來,似乎是見慣了千衛這一千張面孔,人們默契地往兩邊騰出足夠的空路,臉上沒有絲毫驚慌,馬蹄踏過,又將攤位擺放至原位。

居中馬背上的少年看得津津有味,雙眼炯炯有神,這些對他而言不足珍貴卻足夠新鮮,至少在往前的二十年中未曾見過,寡居二十年的鄉野少年,初次走進自己夢寐以求的“外面世界”。

心中情緒遠遠沒有預想的激動,看著熱鬧非凡的南陳國都,少年心里沒來由生出一股悲戚,從千衛統領口中知道入朝是為官,正應春風得意馬蹄疾,可惜人物皆非。

……

十山境內,第一山的青石路上,一對白頭翁相互攙扶向山巔慢行而去,約摸在少年進了南陳國都大門之時,兩位老人也剛好到了凌云絕頂,看向山外世界的冰山一角,一千余人早已消失在視野盡頭,這幾日時間,兩位老人全是靠著少年臨行前蒸好的糕點軟食果腹,手腳幾日前就到了拈輕怕重的年紀,對庖廚雜事有心無力。

尋了個平整的草垛坐下,老嫗輕輕靠在老翁的肩上,雙眼就這樣望著山外,鼻尖本就微不可聞的氣息,像是燒到尾底的香燭,漸漸熄滅,山頭上的圓日沉入地平線時,那絲呼吸徹底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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