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覺得，他平凡得像教科書里的標準背景板。

作為一個市三中高一二班的學生，他的存在感比教室后墻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還稀薄。成績？卡在班級中游的泥潭里，像被502粘住腳的老鼠，怎么撲騰也沖不進前列的櫥窗。身高？正處于青春期抽條的尷尬期，比班里那些竄天猴似的體育生矮半個頭，卻又倔強地超過了嬌小的女生，這導致他在任何需要排隊的情景里都像個被遺忘的逗號。社交？除了從小一塊長大的發小王大炮能對他那偶爾脫線的腦回路進行慘無人道的解碼外，其他人，包括他偷偷瞄了一學期的新班長孟冉，對他的印象大概只停留在“哦，那個好像坐倒數第二排的…叫什么來著？”的模糊記憶里。

這個星期五的夜晚，天空陰沉得如同教導主任李主任那張永遠拉長的臉。林小凡剛剛結束了一場與物理習題集的殊死搏斗——結果是他陣亡了，只留下滿紙的叉和一團糊成漿糊的腦細胞。他精疲力竭地把自己攤在書桌上，臉貼著冰冷的桌面，感受著靈魂出竅的清涼。

“天降系統…稱霸校園…迎娶白富美…”腦海中，王大炮昨晚唾沫橫飛分享的“最新都市傳說”夾雜著烤面筋的余味翻涌上來。王大炮，人如其名，長得像顆圓潤的小土豆，卻有著核彈級別的想象力，深信這個世界的角落藏著一百零八位仙人，隨時準備下凡尋找有緣人（特指他自己）。

“得了吧，”林小凡對著桌面含糊地吐槽，“系統找我還不如找門口天天在花壇里尿尿的野貓呢，至少野貓的排泄系統運轉流暢，還不刷題…”他悲憤地揉了揉臉，窗外適時地滾過一聲低沉的悶雷，像是在附和他凄涼的心境。

就在這時——

窗外！

一道極其短暫的、璀璨奪目的流光突然劃破了濃重的夜幕！

那光芒并非尋常的流星，既不黃也不白，反而是一種極為純粹的、帶著金屬質感的亮藍色，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如同天神醉酒后隨手甩出的一根熒光棒。

“我靠？！”林小凡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臉差點磕到窗戶框。他的困意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奇景擊得粉碎。

那顆藍瑩瑩的流星仿佛長了眼睛，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的、違背物理定律的銳利折線，沒有呼嘯墜地，也沒有飛向遠方，而是以一個讓牛頓棺材板壓不住的刁鉆角度，朝著他——林小凡——所在的窗戶，一頭沖了過來！

“喂喂喂！劇本不對！！”林小凡嚇得魂飛魄散，屁股像裝了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他下意識地想撲倒在地，但身體卻如同被釘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團炫目的藍光帶著無聲的壓迫感穿透雙層玻璃——對，就是直接“穿過”了玻璃，沒有發出半點碎裂的聲響！

噗！

感覺就像被一個巨大的、冰冷的果凍狠狠拍在了臉上。

一陣強烈的嗡鳴聲瞬間貫穿了他整個顱腔，眼前只剩下刺目的、無邊無際的藍。無數無法理解的符號和數據流如同瀑布般在他視網膜里傾瀉而下，速度快得讓人暈眩、惡心。他感覺自己仿佛被塞進了全速運轉的滾筒洗衣機，五臟六腑都在玩蹦極。

【嗡——檢測到低能級生物宿主…意識波譜匹配度：72.81%…非最優選擇。匹配協議啟動…錯誤指令覆蓋…正在綁定…】

一個毫無起伏、冰冷刺骨的電子合成音直接在他大腦深處響起，每一個音節都像是用小錘子敲擊他的腦干。

“誰！誰在說話？！滾出來！！”林小凡驚恐地捂住耳朵，但這聲音顯然無視了物理隔絕。他像只受驚的兔子在房間里亂竄，試圖擺脫這詭異的聲音，甚至一頭撞在了衣柜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綁定中…物理接口接入…完成。能量同步…1%…警告：本地基礎能量參數異常…嚴重異常…啟動緊急能量汲取程序…】

“汲取？！汲取什么？！我沒錢！！”林小凡后背死死抵著冰冷的墻壁，感覺自己隨時可能尿褲子（幸好早上喝的水不多）。他絕望地看著房間——書本、臺燈、電腦、手辦…都沒發光也沒變形。汲取了個寂寞？

【滴！檢測到高頻次微觀動能載體…符合最低能量轉化標準…正在采集…】

高頻次…微觀動能載體？

林小凡的目光本能地被吸引到自己桌角——那里放著一把嶄新的、鮮紅色的塑料馬桶搋子！那是王大炮昨天過生日送他的“鎮室之寶”，上面還用金色油漆歪歪扭扭地寫著“神力無敵”四個大字。此刻，那馬桶搋子像個被激活了的超級賽亞人，正以超越物理極限的速度瘋狂地…旋轉！

嗡嗡嗡嗡嗡！！！

高速旋轉的紅色搋子柄在空氣中摩擦出尖利的哨聲，帶動整個塑料碗口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肉眼可見的漩渦！桌子在震動，書本在顫抖，那刺耳的聲音像電鉆直戳耳膜。

“大炮！！我殺了你！！”林小凡抱著頭蹲在墻角哀嚎，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你個挨千刀的送的什么破玩意兒！！這玩意成精了！！！”

馬桶搋子足足表演了二十秒的超高速自轉舞蹈，然后像是耗盡了畢生功力，“哐當”一聲，軟趴趴地掉在地上，恢復了它塑料制品的樸實本質。那柄上的“神力無敵”四個金漆大字，在燈光下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能量汲取完成…初步激活完成…“智械核心”ZK-00…為您服務…綁定成功。宿主生命體征穩定…意識紊亂度：87.22%…符合“新奇認知沖擊標準”…運行日志：啟動第1秒…】

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這次帶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卡頓？

“ZK-00？智械核心？！”林小凡驚魂未定，心臟還在玩命敲鑼打鼓。他大口喘著氣，茫然地看著那把“立了大功”后躺尸的馬桶搋子，又看看自己毫無變化的雙手。就這？除了嚇死老子和搞壞一個馬桶搋子，你干了啥？說好的系統呢？說好的金光閃閃的操作面板呢？難道綁定了個寂寞？或者干脆就是個大號耳機里藏了段惡作劇錄音？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鏡子前。

鏡子里還是那個普通的瘦高少年，亂糟糟的頭發，略顯蒼白的臉色（剛才嚇的），眼神里殘留著驚駭和深深的迷茫。唯一不同的，是眉心正中央，靠近發際線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只有綠豆大小的、深藍色的菱形印記。不湊近細看，幾乎像顆青春期的小痘印。

“這破玩意兒？”林小凡用手指搓了搓，沒有任何感覺。不是貼紙，也不是紋身，像是長進皮肉里的一點深邃的色彩。“該不會是什么外星定位器吧？！”他腦洞瞬間大開，被王大炮傳染得不輕，“過幾天會不會有高達來抓我切片研究？！”

就在他對著鏡子疑神疑鬼，試圖找塊橡皮擦擦掉“定位器”時，那個冰冷的電子音突然又在他腦子里詐尸了！

【嗡——檢測到本地時間坐標：晨間日常準備時段。根據《低科技環境中個體高效成長規程（試行版）》第三小節…優化建議生成：提升宿主清潔效能 60%以上…優化方案篩選中…方案1：3D打印便攜式磁懸浮聲波牙刷…材料不足…駁回。方案2：部署納米級深度清潔蟲群…宿主口腔生態環境脆弱…駁回…方案3：生物電流激發式瞬間凈化…誤差過大存在烤肉風險…駁回…方案4…方案4…正在檢索最低能耗適配方案…檢索中…】

這一連串不明覺厲的名詞劈頭蓋臉砸過來，林小凡聽得一愣一愣的。啥玩意兒？優化我的…刷…刷牙？還沒等他從“烤肉風險”的震撼中回過神，一個新的聲音炸響：

【滴！發現可用低技術替代方案！執行最低限度輔助程序…！】

唰——！

林小凡感覺自己的右手，從肩膀開始突然僵直，然后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牽引，帶著一股他完全無法抵抗的大力，猛地向前揮出，精準地抓向洗漱臺上他那把平平無奇、毛都呲了叉的藍色牙刷！

“誒？！等等！我自己來！…”他急忙想喊停。

啪！

手已經不受控制地抓住了牙刷柄，力量大得牙刷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緊接著，這只“失控”的手腕開始了機械般精準、高速的左右橫移！

刷！刷！刷！刷！刷！

那速度，遠超人類極限！牙刷桿在他口中化作了藍色的殘影，快到產生音爆！牙膏泡沫如同噴氣式飛機掠過海面激起的浪花，又白又密，瞬間糊了他一臉，甚至有幾滴頑強的泡沫飛濺到了天花板上。他感覺自己嘴里的每一顆牙齒都在經受十二級臺風的無情沖刷，牙齦在哀嚎。

“噗咳咳咳…停停停！要吐了！！咕嚕嚕嚕…”林小凡被震得頭暈眼花，嗆了一嘴泡沫，話都說不清了。

【能量波動干擾？！系統穩定性…滋滋…輕微下降…正在重新校準…】

大概是因為他劇烈的生理反應（主要是嘔吐沖動）產生了能量波動干擾，那股控制他的力量驟然消失。

啪嗒。

牙刷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泡沫橫流的水池里。

“咳咳咳咳咳…”林小凡扶著水池邊，咳得天昏地暗，眼淚鼻涕齊流。他看著鏡子里那個頭發上沾著泡沫、一臉生無可戀的自己，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王大炮那個中二混蛋講的都市傳說，好像…可能…大概…是真的？但他綁定了個什么鬼東西？！這智障系統對“優化”的理解就是物理超度宿主的牙齒嗎？！

正當他對著鏡子，眼神復雜地在“洗臉”和“去揍王大炮一頓”之間艱難抉擇時，那個陰魂不散的電子音竟然又響了起來，這一次，語氣似乎帶上了一丁點…好奇？以及百分百的坑爹！

【滴！監測到一種非必要但高頻率液體接觸行為…定義：洗臉？分析其物理結構對清潔表皮效率的影響…準備進行…基礎模型掃描…】

林小凡心里“咯噔”一下，一股極其不妙的預感如同冰水從頭頂澆下。他猛地低頭——

只見洗漱臺上，那塊他用了半學期、已經起皺發軟的黃色海綿洗臉撲，像是被無形的線拽了一下，顫巍巍地漂浮了起來！

“別！！！”林小凡發出了絕望的吶喊。

【嗡…目標物體內部孔隙密度達標…形態結構符合流體擴散模型…能量場覆蓋…啟動動態模擬…】

那塊海綿洗臉撲，如同獲得了全新的生命，猛地朝林小凡沾滿牙膏泡沫、涕淚橫流的臉撲去！速度快如閃電！

嘭！

一聲悶響。洗臉撲熱情而精準地，如同一個大號的黃色創可貼，狠狠糊在了林小凡的臉中央，把他剩下的話、鼻涕和絕望全捂了回去！

接著，它以林小凡的臉為圓心，開始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圓周運動+高頻震顫。不像洗臉，倒像是超市里給水果打蠟的拋光機在工作！林小凡整個人被這股力量帶著原地微微打轉，感覺自己的臉皮正在被某種高速砂紙瘋狂打磨。

“唔唔唔！！噗噗噗！（放手！停下！我臉皮要掉了！！）”

他徒勞地掙扎著，感覺那洗臉撲不僅吸干了他臉上的水汽，似乎還在汲取他的生命力。

“哐哐哐！！”敲門聲如同驚雷般在門外炸響，緊接著是老媽那穿透力極強的吼聲：“林小凡！你個大清早的在廁所里發什么羊癲瘋？！拆房子呢？！趕緊滾出來吃早飯！今天李主任值周，你小子別遲到！！”

老媽的聲音如同一盆冰水，澆醒了混亂中的林小凡，也…中斷了洗臉撲的瘋狂舞蹈。

洗臉撲“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恢復了普通清潔工具的身份。

林小凡呆立在水池前，臉上的泡沫倒是奇跡般地干凈了（被洗臉撲蹭掉了），只是皮膚紅得發亮，火辣辣的疼，像個熟透了的番茄。他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又低頭看看地上無辜的海綿和牙刷，再瞅瞅鏡子里眉心那個小小的藍色菱形印記。一滴水珠順著鼻尖滑落，不知是水，還是他復雜心情的結晶。

他哆嗦著手，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那個印記，毫無反應。

“咕……”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提醒他殘酷的現實：必須離開這個恐怖的自助洗臉間，去面對更殘酷的世界——李主任值周的早晨。

他撿起牙刷沖了沖塞回杯子里，胡亂抹了把臉，心有余悸地繞過地上靜臥的海綿撲。走到廁所門口，他頓了頓，回頭又看了一眼鏡子里滿臉通紅、眼神驚恐的自己。

【初級形態掃描完畢…“洗臉”行為效率評價：低。結論：此行為與文明核心進化關聯度：極低。后續優化等級下調。記錄歸檔。】

系統那該死的聲音居然還在進行事后總結？而且給它自己的行為打了個差評？林小凡嘴角抽搐著，只想一拳打穿面前的木門（如果他打得穿的話）。

深吸一口氣，他擰開門把手，走了出去。客廳里飄著速凍包子的味道和老爸的呼嚕聲，老媽的鍋鏟在廚房叮當作響。這看似平淡的家庭早晨氣息，此刻讓他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感動。

早餐桌上，氣氛詭異。

老媽端著稀飯瞅了他一眼，眉頭皺起：“小凡，你臉咋了？過敏了？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老爸一邊吸溜著面條一邊含糊道：“年輕人嘛，火氣旺，正常。”說完，還疑惑地嗅了嗅空氣，“你早上在廁所里鼓搗啥呢？怎么一股…塑料燒焦了混著薄荷牙膏的怪味兒？”

林小凡一口包子噎在喉嚨里，灌了半碗稀飯才順下去。他低著頭，含糊道：“沒…沒什么，新買的洗面奶，勁兒有點大…不小心多用了點…”他能怎么說？說我綁定了一個致力于用臉皮測試海綿摩擦力指數的未來智障系統？

他三口兩口扒完飯，抓起書包就想往外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趕緊離開這個可能隨時激活系統的“高危地帶”！

【滴！識別到個體外部覆蓋物…分析為“服裝”？結構簡單，材質低劣。根據基礎生存手冊，存在物理保護不足及姿態維持不佳風險。優化建議：立刻進行材質重構與形態優化，提升防御等級…最低能耗方案篩選…方案1：分子重組編織…方案2…方案3…方案4…否決…否決…否決…檢測到空間能量畸變…采用方案4修正版：強分子間力誘導短時塑型！】

林小凡已經沖到了玄關，手剛摸到書包帶，一股熟悉的、冰涼的、無法抗拒的力量再次攫取了他身體的掌控權！

這次中招的是他的上半身！

“又來？！”林小凡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見他的右手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反伸向后背，抓住了自己校服外套的拉鏈頭（那拉鏈是個劣質產品，經常卡住）。

嗡——！

林小凡感覺后背的整根拉鏈仿佛在瞬間被通了百萬伏高壓電！灼熱感伴隨著細微的嗡鳴順著脊椎一路麻到后腦勺！

嗤啦！嗤啦！嗤啦！

那只不受控制的右手抓著拉鏈頭，開始了一場頻率快得離譜的原地升降運動！拉鏈頭沿著軌道瘋狂地上下拉扯，快到只能看到一道銀白色的殘影！

他的校服外套像是在經受一臺小型縫紉機的高速踩踏，前襟猛烈地抖動、起伏，布料甚至因為劇烈摩擦產生了微弱的焦糊味！

“停下！！別扯了！！”林小凡哀嚎。這外套要是被扯爛，等待他的將是李主任的怒火和老媽的雞毛撣子！他現在感覺自己的胸骨都在跟著拉鏈一起共振！

【滋滋…塑型程序…運行中…能量干擾源穩定存在…初步防御結構…正在…加固…】

加固？林小凡驚恐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前胸。

拉鏈仿佛被焊死在了某個位置（不上不下，正好尷尬地卡在他胸骨中間），但整片前襟的布料，從拉鏈的兩側開始，竟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無比硬挺！原本柔軟透氣的化纖面料，此刻正飛快地硬化、棱角分明，摸上去如同…塑膠板材？！

他感覺自己胸口像是被扣上了一塊硬邦邦的劣質塑料板！更要命的是，這股板結硬化似乎還在向周圍蔓延！

“林小凡！你還沒走啊？！”老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隨著腳步聲。

“完蛋！”林小凡魂飛魄散。要是被老媽看到他校服變成了胸口裝著盾牌的鎧甲勇士模樣…

在強烈的求生欲和對“社死+物理毀滅”的雙重恐懼刺激下，他不知從哪爆發出一股巨力，猛地一掙！或許是系統再次受到了他劇烈情緒波動的“干擾”，那股控制力瞬間松開！

轟隆！

林小凡收力不及，加上胸口那塊突如其來的“硬板”礙事，他整個人重心不穩，重重地向前傾倒！書包狠狠砸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悶響。他自己則像一只被掀翻的烏龜，四肢著地趴在了冰涼的地磚上。胸口的硬板硌得他差點當場表演一個口噴鮮血。

廚房的腳步聲停了一下。

“林小凡？！你在外面摔跤了？”老媽的聲音帶著疑惑。

“沒…沒有！我…我撿個東西！”林小凡連滾帶爬地掙扎著站起來，也顧不上胸口劇痛和校服的詭異狀態了。他抓起書包，一把拉開大門。

清晨帶著微寒和潮濕露氣的冷風猛地灌了進來，打在臉上，讓他一個激靈。

胸口那塊硬硬的“板”在接觸到外界空氣的瞬間，像是耗盡了全部能量，“咔噠”一聲，又恢復成了普通校服面料的柔軟觸感，只是似乎比之前更皺了，還帶著可疑的、細微的拉伸痕跡。

【基礎塑型結束…物理強度提升…23.14%…能耗過高…效率評估：極低。系統進入低功耗待機…等待宿主情緒…穩定…滋滋…】

系統的聲音似乎也帶上了一絲疲憊？或者說是嫌棄？然后徹底安靜了下去。

“穩定你大爺…”林小凡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確認它已經軟了下來。他飛快地拉好那剛才差點被他扯碎、此刻依舊倔強卡在胸口的拉鏈，拽了拽身上這身仿佛經歷過一場小型工業革命的校服，深吸一口氣。

外面天光大亮，清晨的小區已經有了零星的行人。道路濕漉漉的，映著灰白的天空。鄰居家的旺財例行在花壇旁翹起了腿。

一切似乎都恢復了正常。

除了他砰砰直跳的心臟，眉心那個冰涼的菱形印記，口袋里那把“神力無敵”但可能已經失去法力的馬桶搋子，以及這件剛從“硬化戰士”狀態退下來的、散發著淡淡焦糊味和薄荷牙膏味的校服。

他邁開步子，小心翼翼地踩在了濕漉漉的路面上。

剛走出沒十米遠，身后，一個熟悉的大嗓門帶著歡快的愚蠢氣息穿透了清冷的空氣：

“嘿！兄弟！等等我！！”

林小凡僵硬地回頭。

只見他從小到大的冤種損友王大炮，像個圓滾滾、充滿彈性的炮彈，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嘴里叼著半根油條，正甩著兩條短腿，呲著閃亮的大門牙，以驚人的氣勢朝他狂奔而來！清晨的陽光灑在他油膩膩的腦門上，反射出純真且中二的光芒。

看著那張寫滿“今天也有好故事分享”的興奮臉，感受著眉心印記的微涼，摸了摸胸口還隱隱作痛的“塑形點”，林小凡眼前一黑，腳下不穩，差點再次撲街。

他覺得，自己平凡的日子，可能從昨晚那道詭異的藍光砸進窗戶開始，就已經以一種極其離譜的方式，徹底宣告終結了。

而新生活的第一天早晨，就在胸口的焦糊味、王大炮油膩的油條香，以及那蠢蠢欲動的、深藏在印記深處的某種智障程序的待機嗡鳴中…

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