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炮“鯨吞天下”的驚呼還在布滿鐵銹味的水房里回蕩，林小凡癱在舊課椅上，連呼吸都帶著虛脫的顫音。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罷工，精神更像被反復(fù)擰干又?jǐn)偲降钠颇ú肌Ｋ幌腴]上眼，沉入這片漂浮著油條味、灰塵和漂白粉的混沌里，假裝自己從未綁定過那個天殺的系統(tǒng)，也從未認(rèn)識過王大炮。

【警告！檢測到外部高能聲波沖擊…來源：校園廣播系統(tǒng)…頻率：187.5Hz…威脅判定：定向精神壓制！】

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如同生銹的齒輪，強行卡進林小凡瀕臨停擺的思維。幾乎同時——

“滋啦——！！！”

一陣刺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電流尖嘯，猛地從窗外炸開！那是安裝在教導(dǎo)處樓頂、足以覆蓋整個校園的巨型高音喇叭發(fā)出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如同滾雷碾過鐵皮屋頂、壓抑著滔天怒火的咆哮通過喇叭被無限放大，狠狠砸進每一個角落：

“高一（二）班！林！小！凡！立刻！到！教導(dǎo)處！報！到！！”

李閻王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鋼釘，帶著“立刻！馬上！否則挫骨揚灰！”的實質(zhì)化殺氣，穿透水房銹蝕的鐵皮門板，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林小凡渾身一僵，像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連虛弱的喘息都卡在了半途。李閻王親自廣播追緝！這已經(jīng)不是社死，這是要物理性人道毀滅了！絕望的寒意比水房冰冷的空氣更刺骨，瞬間凍結(jié)了他最后一點僥幸。

“我的媽呀！九天神雷傳音入密？！”王大炮卻像是打了雞血，胖臉激動得通紅，一個箭步撲到窄小的窗戶邊，扒著鐵欄桿朝外張望，仿佛在尋找天雷劈下的軌跡，“李主任這內(nèi)力！這獅子吼的修為！起碼是九重天巔峰啊！他肯定是感應(yīng)到高人你剛才那招‘鯨吞天下’引動了天地元氣，親自出手用‘天雷淬體’大法助你鞏固境界！機緣！這是天大的機緣啊兄弟！”他回頭看向林小凡，眼神熾熱得能融化鋼鐵，“快！趁天雷余韻未散，趕緊運轉(zhuǎn)周天！把這道雷霆真意煉化進丹田氣海！說不定能直接突破第八重‘縮地成寸’！”

林小凡：“……”

他看著王大炮那張在窗外廣播回音中興奮到扭曲的臉，聽著那套“天雷淬體”的嶄新理論，只覺得一口老血已經(jīng)涌到了喉嚨口。煉化李閻王的怒吼？突破縮地成寸？炮哥你下一步是不是要我去教導(dǎo)處門口渡劫飛升？！

【威脅等級提升至：毀滅級！檢測到追蹤目標(biāo)（李主任）位置鎖定本區(qū)域！預(yù)計接觸時間：＜3分鐘！】

【緊急避險方案重構(gòu)！環(huán)境二次掃描完成！可利用掩體：大型金屬液態(tài)儲存單元（水箱）！方案執(zhí)行：宿主偽裝成‘清潔水體雜質(zhì)’目標(biāo)，潛入水箱進行液態(tài)擬態(tài)隱藏！執(zhí)行倒計時：10…9…】

水箱？！液態(tài)擬態(tài)？！林小凡的瞳孔猛地縮成針尖！他驚恐地看向房間中央那個足有兩米多高、銹跡斑斑的圓柱形巨大鐵皮水箱！那里面盛滿了不知道沉淀了多久的、用于清潔或消防備用的冷水！讓他跳進去？！這和讓他直接跳進化糞池有什么區(qū)別？！系統(tǒng)你他媽是不是對“偽裝”和“隱藏”的理解徹底變異了？！

“不…我不…”他掙扎著想拒絕，但身體的操控權(quán)再次被那股冰冷的意志瞬間覆蓋！

【8…7…6…強制執(zhí)行！路徑規(guī)劃：最短直線！】

‘林小凡’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動作快得帶起一陣腥風(fēng)（混合著汗味、臟水味和油條味）！無視了王大炮“高人你要干嘛？！”的驚呼，他像一枚被發(fā)射出去的魚雷，直撲水箱側(cè)面那個用于檢修的、僅容一人勉強鉆入的圓形開口！銹蝕的鐵蓋被他一把扯開，露出黑洞洞的入口和撲面而來的、帶著濃烈鐵銹和微生物腥氣的冷水濕氣！

“臥槽！高人你這是要…‘龜息入定’？！借水遁避開天雷鎖定？！”王大炮瞬間“領(lǐng)悟”，激動得直拍大腿，“高！實在是高！以水為媒，納天地陰柔之氣護體！避開至陽至剛的天雷鋒芒！這招‘玄水歸藏’我只在祖?zhèn)鞯摹镀骈T遁甲殘篇》里見過圖解啊！”他立刻化身最佳輔助，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不由分說地托住林小凡的腰和腿，用盡吃奶的力氣把他往那個黑洞洞的檢修口里塞！

“兄弟撐住！我助你一臂之力！進去后立刻運轉(zhuǎn)‘龜息大法’！閉氣！鎖精關(guān)！神游太虛！外面有我王大炮替你護法！李閻王的天雷交給我來扛！”他一邊賣力地往里推搡，一邊還不忘從書包里掏出那半根油條，試圖塞進林小凡嘴里，“拿著！水下閉關(guān)消耗大！補充點純陽地氣！”

林小凡被冰冷油膩的油條糊了一嘴，嗆得直翻白眼。身體被強行扭曲著塞進狹窄的入口，冰涼的鐵皮摩擦著皮膚，帶著鐵銹味和滑膩苔蘚觸感的冷水瞬間淹沒了他的腳踝、膝蓋、腰腹…刺骨的寒意讓他牙齒瘋狂打顫！他想掙扎，但系統(tǒng)的力量死死壓制著他，而王大炮的“助力”更是讓他毫無反抗之力！

噗通！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水響和巨大的氣泡翻涌，林小凡整個人被徹底塞進了冰冷、黑暗、渾濁的水箱內(nèi)部！銹蝕的鐵蓋被王大炮在外面“砰”地一聲用力合上！最后一絲光線消失，只有水流沉悶的嗡鳴和無邊的黑暗將他徹底吞噬。

【液態(tài)擬態(tài)啟動！機體代謝速率強制降低至5%！體表溫度模擬環(huán)境水體…心跳壓制…呼吸暫停…】

徹骨的寒冷如同無數(shù)根鋼針扎進骨髓！水流擠壓著耳膜，帶來沉悶的轟鳴。意識在冰冷和缺氧中開始模糊，只有系統(tǒng)那毫無感情的提示音是黑暗中唯一的錨點。他能感覺到自己像個被丟棄的破布娃娃，懸浮在冰冷的水體中，緩緩下沉…

砰！砰！砰！

水房銹蝕的鐵門被用力拍響！力道之大，震得門框上的鐵銹簌簌掉落！

“開門！教導(dǎo)處檢查！林小凡！王大炮！我知道你們在里面！”門外傳來的是孟冉那冰冷依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鼻音（寒氣入體后遺癥？）的聲音。她的效率高得可怕！李閻王的廣播就是她吹響的總攻號角！

“來了來了！班長大人息怒！高人正在閉關(guān)！受不得驚擾啊！”王大炮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充滿了夸張的“護法”責(zé)任感。他磨磨蹭蹭地打開門鎖，只拉開一條縫，胖胖的身體死死堵在門口，臉上堆著諂媚又緊張的笑：“班長您看…這里就是個破水房，臟得很！高人正在里面修煉‘玄水歸藏大法’，受不得半點陽氣沖撞！您這身冰魄玄氣雖然精純，但貿(mào)然進去，萬一引發(fā)高人走火入魔，陰煞之氣再次爆發(fā)，這棟樓怕是要變成冰窟窿啊！”

孟冉站在門口，冰冷的視線如同探照燈，穿透門縫和王大炮身體的縫隙，精準(zhǔn)地掃視著整個水房內(nèi)部。她的目光掠過堆放的清潔工具、布滿灰塵的舊桌椅，最后，牢牢鎖定在房間中央那個巨大、沉默、銹跡斑斑的水箱上。水箱側(cè)面那個被暴力打開的、邊緣還掛著幾縷濕漉漉藍(lán)色校服布條的檢修口，像一只嘲弄的獨眼，無聲地訴說著剛剛發(fā)生的荒誕一幕。

她甚至能看到水面下，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正懸浮在渾濁的水中，緩緩沉浮…一動不動…

孟冉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那張萬年冰封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極其明顯的、混合著難以置信、荒謬絕倫以及一絲…被徹底挑戰(zhàn)認(rèn)知極限的茫然？她握著筆記本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科學(xué)？邏輯？數(shù)據(jù)分析？在這個漂浮著油條味、彌漫著王大炮精神污染、還泡著個“玄水歸藏”人肉腌漬罐頭的水房里，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王、大、炮。”孟冉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前所未有的寒意和一絲…疲憊？“你所謂的‘高人’，現(xiàn)在是在…那個水箱里？”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著，指向了那個巨大的鐵皮罐子。

“呃…這個…這個…”王大炮的額頭瞬間冒出了冷汗，眼珠子滴溜溜亂轉(zhuǎn)，大腦CPU瘋狂超頻尋找說辭，“對對對！班長您慧眼如炬！這正是‘玄水歸藏’的至高境界！肉身沉入玄冥真水，神識遨游太虛！此乃上古秘法！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能…”他的話被孟冉冰冷的眼神硬生生凍住。

孟冉?jīng)]有再理會王大炮的胡言亂語。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又引發(fā)了一個小小的噴嚏？阿嚏！），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和鼻尖的酸癢，邁步就要往里闖！無論里面是什么妖魔鬼怪，她今天必須把林小凡揪出來！

【警告！威脅源（孟冉）距離宿主掩體＜1米！液態(tài)擬態(tài)暴露風(fēng)險：99.999%！】

【終極偽裝方案啟動：深度模擬‘非活性水體沉積物’！執(zhí)行指令：宿主身體組織局部量子化分解，融入水體雜質(zhì)！副作用：體感溫度驟降至0℃…神經(jīng)麻痹…部分肢體暫時失去知覺…】

水箱內(nèi)，林小凡的意識在缺氧和寒冷中已經(jīng)瀕臨消散。系統(tǒng)的指令如同最后的審判降臨！他感覺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無數(shù)根冰針?biāo)查g刺穿、溶解！劇烈的、非人的寒冷如同億萬只冰蟻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他想尖叫，但嘴巴被水灌滿，只能發(fā)出無聲的嘶吼！懸浮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像一條被扔進冰窟的活魚！

嘩啦！咕嚕嚕嚕…

水箱表面，一串異常劇烈、如同垂死掙扎般的氣泡猛地翻涌上來，伴隨著沉悶的、肉體撞擊鐵皮內(nèi)壁的“咚！咚！”聲！渾濁的水體劇烈晃動，甚至從檢修口的縫隙濺出幾滴冰冷的水花！

正要強行闖入的孟冉腳步猛地頓住！她死死盯著劇烈晃動的水箱，聽著里面?zhèn)鱽淼脑幃惵曧懀樕查g變得極其難看！那聲音…根本不像是修煉！更像是…溺水？！瀕死的掙扎？！她再也顧不得什么邏輯分析，厲聲喝道：“王大炮！把蓋子打開！立刻！他可能溺水了！”

王大炮也被水箱里的動靜嚇到了，臉上那套“玄水歸藏”的理論瞬間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真實的驚慌：“兄…高人！你怎么了？！撐住啊！”他手忙腳亂地?fù)溥^去，想要擰開那個銹死的蓋子。

然而，就在他指尖碰到冰冷鐵蓋的瞬間——

砰！！！嘩啦——！！！

水箱底部連接老舊管道的某個銹蝕薄弱處，在內(nèi)部劇烈動蕩的水壓沖擊下，猛地爆裂開來！一股渾濁的水流混合著鐵銹渣滓，如同高壓水槍般激射而出！水流巨大的沖力不僅瞬間沖垮了水房角落堆放的拖把掃帚，更裹挾著水箱里那個已經(jīng)半僵硬的“沉積物”，順著破裂的管道口，朝著水房外樓下的方向，洶涌噴泄！

“啊——！”

“我的腳！”

水房外走廊里傳來幾聲學(xué)生驚恐的尖叫和東西被沖倒的嘩啦聲！

孟冉和王大炮同時沖出水房，撲到走廊欄桿邊向下望去——

樓下花壇邊。

教導(dǎo)主任李閻王正帶著兩個保安，氣勢洶洶地朝著教學(xué)樓方向走來，顯然是要親自實施抓捕！就在他們經(jīng)過一樓水房正下方那條狹窄的排水溝時——

嘩——！！！

一股渾濁的、散發(fā)著鐵銹和苔蘚腥味的“瀑布”，裹挾著一個渾身濕透、臉色青白、四肢僵硬如同冰棍、嘴里還滑稽地叼著半根油條的藍(lán)色身影，從天而降！精準(zhǔn)無比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了李閻王锃亮的皮鞋前！泥水混合著油條渣滓，濺了李主任一身！

時間仿佛凝固了。

李閻王保持著抬腿欲走的姿勢，僵硬地低頭，看著腳邊這個如同從臭水溝里撈出來的、還在微微抽搐的“落湯雞”，以及他嘴里那根頑強挺立的油條…

保安張大了嘴巴。

路過的學(xué)生目瞪口呆。

匆匆追下來的孟冉和王大炮，趴在二樓欄桿上，表情定格在極致的震驚中。

林小凡躺在冰冷的泥水里，感受著嘴里油條那油膩冰冷的觸感，感受著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如同看外星生物般的目光，感受著李閻王那足以焚山煮海的、從驚愕轉(zhuǎn)為暴怒的凝視…

腦海里，系統(tǒng)那劫后余生般的提示音微弱地響起：

【偽裝任務(wù)…完成。成功…融入…排水系統(tǒng)…環(huán)境…】

【脫離程序…啟動…宿主…請…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

林小凡看著李閻王緩緩抬起、沾滿泥濘、微微顫抖的皮鞋…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毀滅吧…

趕緊的…

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