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混合著油條渣滓在李閻王锃亮的皮鞋尖暈開，林小凡癱在排水溝的污水里，像一條被抽了骨頭的魚。嘴里那半根被泡發(fā)的油條黏在舌根，鐵銹味和地溝油味直沖天靈蓋。他能清晰感覺到李閻王的視線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死死釘在自己身上——從濕透打綹的頭發(fā)，到校服褲腿上那個刺眼的劉老師鞋印，最后定格在嘴角滑稽支棱的油條上。

【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生物壓迫場（李主任）！威脅等級：滅世級！】

【系統(tǒng)核心重啟進度：87%…邏輯模塊仍受未知污染（來源：王大炮）…建議：立刻啟動終極偽裝協(xié)議——】

“終極你個…”林小凡在心底剛罵到一半，就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拎了起來！兩個保安像抬待宰的年豬，一左一右架住他濕透的胳膊，泥水淅淅瀝瀝淌了一路，在通往教導(dǎo)處的花崗巖臺階上拖出長長的、散發(fā)著餿味的污痕。

教導(dǎo)處。

空氣凝滯得如同灌了鉛。

李閻王端坐辦公桌后，鏡片后的眼神像是淬了冰的解剖刀。劉老師捂著腰側(cè)坐在沙發(fā)上，臉上還沾著沒擦干凈的粉筆灰。孟冉則站在窗邊，筆挺得像一桿標槍，硬皮筆記本攤開在窗臺上，鋼筆尖懸停在紙頁上方，微微顫抖（不知是冷的還是氣的）。林小凡被“安置”在房間中央一張嘎吱作響的木椅上，像個等待審判的泥塑。

“林、小、凡。”李閻王的聲音如同生銹的齒輪在碾壓玻璃，“推搡教師、破壞公物、課堂失控、公然逃課、水房縱水…”他每說一個詞，手指就在桌面上重重叩擊一下，敲得林小凡心臟跟著抽搐，“最后，還以這種…姿態(tài)！襲擊教導(dǎo)主任！你告訴我，一中建校七十年，有沒有比你更離譜的學(xué)生？！”

“李主任！這里面有誤會！”王大炮的聲音如同救世主般破門而入（或者說，他是被另一個保安拎進來的），他手里居然還死死攥著那半袋張記油條！他無視了李閻王殺人的目光，一個箭步?jīng)_到林小凡身邊，激動地揮舞著油條袋：“高人…不，林同學(xué)他不是襲擊！他是在執(zhí)行‘泥水遁’！這是上古秘傳的‘濁浪藏真’法門！借地脈陰煞之污穢掩蓋精純元陽，躲避天雷…呃，躲避您老人家的神威鎖定！您看這油條！就是護持心脈的純陽法器！林同學(xué)他含而不化，正是為了…哎喲！”

一個粉筆頭精準命中王大炮的眉心，力道之大讓他一個趔趄。劉老師氣得胡子都在抖：“王大炮！你再敢胡說八道一句，我就讓你去掃一個月男廁所！”

【重啟完成！邏輯模塊自檢…污染殘留清除失敗…認知干擾源（王大炮）持續(xù)生效…啟動應(yīng)急預(yù)案：信息污染對沖！】

【執(zhí)行指令：宿主立刻食用手中油條！以同頻次精神污染波長抵消外部干擾！】

林小凡：“？？？”

他低頭看著被保安隨手塞回自己手里的、那根濕漉漉、軟塌塌、沾著泥點和不明污漬的油條…吃？現(xiàn)在？！在這個地方？！系統(tǒng)你確定這是對沖不是自殺？！

“林小凡！你還有什么要解釋的？！”李閻王的咆哮如同驚雷炸響！他猛地站起身，抄起了桌角那根油光水滑、能辟邪驅(qū)鬼的紫檀木藤條！空氣瞬間緊繃到極致！

【警報！物理打擊即將降臨！強制執(zhí)行對沖指令！】

冰冷的意志瞬間接管！在所有人——李閻王暴怒、劉老師驚愕、孟冉鋼筆尖頓住、王大炮捂著頭齜牙咧嘴——的注視下，林小凡的右手如同最精密的機械臂，猛地舉起那根慘不忍睹的油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塞進了自己嘴里！

“唔——！”

黏膩冰冷的觸感混合著濃烈的地溝油味和泥土腥氣瞬間充斥口腔！林小凡的胃部劇烈翻騰，生理性的淚水瞬間飆出眼眶！但他無法停止！系統(tǒng)的力量操控著他的下巴瘋狂開合，牙齒如同粉碎機般將油條碾磨、攪拌、吞咽！喉嚨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瀕死的哽咽！

“臥槽！高人現(xiàn)場演示‘鯨吞煉化’了！”王大炮不顧眉心的紅印，激動得差點蹦起來，“快看！他在用無上毅力煉化污濁陰煞！油條里的純陽地氣正在洗滌…呃…洗滌他的腸胃？！”

孟冉的鋼筆尖“啪”地一聲點在紙上，洇開一大團墨漬。她那萬年冰封的表情終于出現(xiàn)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混合著難以置信的惡心和一種世界觀被徹底揉碎再丟進油鍋里反復(fù)煎炸的茫然。她看著那個淚流滿面、瘋狂咀嚼吞咽著泥水油條的少年，第一次，她記錄不下去了。筆記本上只留下幾個顫抖的、不成形的詞：【行為模式…徹底失控…污染源…共生？】

“反了！反了天了！”李閻王氣得渾身發(fā)抖，手中的藤條帶著破空之聲狠狠抽下！“裝瘋賣傻！我看你能吃到什么時候！”

呼——啪！

藤條帶著千鈞之力抽落！目標直指林小凡的右肩！

【威脅判定：物理打擊！執(zhí)行次級預(yù)案：油條格擋術(shù)！】

‘林小凡’的左手如同鬼魅般抬起！手中不知何時又捏起了一根（王大炮袋子里掉出來的）新鮮油條！那金黃油亮的條形物體，被他精準地、如同格擋利劍般，橫在了肩膀上方！

啪嘰！

柔韌的藤條狠狠抽在了油條酥脆的外皮上！金黃的碎屑混合著油星如同天女散花般爆開！幾滴滾燙的熱油甚至濺到了李閻王昂貴的西裝袖口上！

時間仿佛凝固了。

李閻王舉著藤條，愣愣地看著自己袖口上那幾點刺眼的油漬，再看看林小凡肩膀上那根被抽得變形、但頑強挺立的油條，以及少年臉上那混合著痛苦（咀嚼）和麻木（絕望）的表情…一股荒謬絕倫的無力感，混雜著滔天的怒火，幾乎要沖破他的天靈蓋！

“油…油條護體？！”王大炮的聲音帶著顫抖的狂喜，如同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神功！這是真正的神功啊！以柔克剛！以油破煞！四兩撥千斤！李主任，您這蘊含無上內(nèi)力的藤條，居然被一根小小的油條化解了！這難道不是天意嗎？！這難道不是證明林同學(xué)他…”

“閉嘴！！！”李閻王、劉老師、孟冉，甚至那兩個保安，異口同聲地爆發(fā)出一聲足以掀翻屋頂?shù)呐穑⊥醮笈趪樀靡豢s脖子，抱緊了懷里的油條袋。

【信息對沖效能評估：外部污染源（王大炮）輸出降低37%…目標（李主任）邏輯混亂度提升至89%…初步成功！】

【檢測到新威脅：清潔能源！來源：孟冉的消毒濕巾！威脅方向：物理清除宿主面部油污及油條殘渣！這將破壞偽裝完整性！】

【終極防御協(xié)議啟動：量子油條理論武裝！立刻向最高威脅源（孟冉）闡述油條的量子糾纏態(tài)與宿主命運共生性！】

林小凡剛把嘴里那團噩夢般的混合物強行咽下去，喉嚨還在火辣辣地疼，系統(tǒng)的指令又來了！他絕望地看著孟冉正從她那個永遠一絲不茍的書包里，掏出一包散發(fā)著檸檬清香的消毒濕巾，眼神冰冷地向他走來！那架勢，仿佛不是要擦臉，而是要給他做外科消毒！

“孟…孟冉同學(xué)！”林小凡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張開，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如同神棍布道般的腔調(diào)，在死寂的教導(dǎo)處里響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油鍋里撈出來的：“這油…這油條！不能擦！它…它已與我形成量子糾纏態(tài)！它的油脂分子…滲透了我的表皮細胞…它的面粉粒子…融入了我的線粒體！它是我能量場的錨點！是我對抗此界混沌法則的唯一依憑！擦掉它…就是斬斷我的因果線！會引發(fā)不可預(yù)測的維度坍縮！你…你想讓這棟樓變成薛定諤的貓嗎？！”

孟冉的腳步猛地頓住！捏著濕巾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她看著林小凡那張沾滿油污、泥漬、淚痕，卻又無比“嚴肅”（或者說，是系統(tǒng)強行模擬出的那種殉道者般的悲壯）的臉，聽著那套將“量子力學(xué)”和“油條”強行縫合的、足以讓任何物理教授當場心梗的理論…

她那張精致的、如同冰雕般的臉上，第一次浮現(xiàn)出一種近乎崩壞的空白。那是一種長久以來構(gòu)建的、基于邏輯、數(shù)據(jù)和科學(xué)理性的世界觀，被一根沾著泥水的油條和一套“量子油條共生論”徹底砸成粉末的茫然與…驚悚。

她手中的濕巾，啪嗒一聲，掉在了擦得锃亮的地板上。

“瘋了…”劉老師捂著腰，喃喃自語，眼神渙散，“都瘋了…油條…量子…我一定是摔壞了腦子…”

李閻王胸膛劇烈起伏，看著袖口的油漬，看著林小凡肩膀上的油條，看著掉落的濕巾，再看看抱著油條袋如同抱著圣物的王大炮…他猛地將藤條往地上一摔！

“滾！！！”一聲飽含著憤怒、挫敗、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對荒誕現(xiàn)實的屈服的咆哮，震得窗戶玻璃嗡嗡作響：“你們兩個！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寫檢查！一萬字！明天交！寫不清楚你們兩個就一起退學(xué)！退學(xué)！！”

“可是主任！林同學(xué)他還需要穩(wěn)固境界…”王大炮還想爭取。

“滾——！！！”李閻王的怒吼升級成了音波武器。

林小凡如蒙大赦（或者說，是被系統(tǒng)強行驅(qū)動），一把拉起還想理論的王大炮，連滾爬爬地沖出了教導(dǎo)處那扇象征著無上威嚴的大門！走廊里回蕩著他們狼狽逃竄的腳步聲，以及王大炮不甘的余音：“高人！慢點！你的量子油條能量還沒完全吸收…”

教導(dǎo)處內(nèi)，死一樣的寂靜。

李閻王頹然坐回椅子，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劉老師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孟冉緩緩蹲下身，撿起那片掉落的濕巾，卻沒有去擦手，只是死死攥在掌心。她的目光落在筆記本上那片巨大的墨漬，以及墨漬旁幾個顫抖的字跡上：

【觀測記錄：】

【目標A（林小凡）：行為邏輯徹底崩解。疑似遭受高維污染（？）或…共生體（？）操控。】

【污染物B（油條）：表現(xiàn)出異常能量傳導(dǎo)（格擋藤條）及概念污染（量子理論扭曲）。威脅等級：未知（需進一步化驗…）】

【關(guān)聯(lián)體C（王大炮）：污染放大器。理論體系具備邏輯自毀特性。】

【結(jié)論：現(xiàn)有科學(xué)模型失效。申請…啟動玄學(xué)分析協(xié)議？】

【記錄者狀態(tài)：…認知模塊過載。需要熱茶。加糖。】

她合上筆記本，指尖冰涼。窗外，夕陽的余暉將走廊里那兩個狂奔的身影拉得很長，其中一個的嘴里，似乎還在徒勞地試圖吐出什么黏糊糊的東西…

而林小凡的腦海里，系統(tǒng)那劫后余生的提示音帶著一絲詭異的滿足感：

【危機解除。量子油條理論武裝成功。宿主與油條的共生鏈接穩(wěn)固度提升15%。】

【新任務(wù)生成：消化吸收體內(nèi)油條（量子態(tài)），預(yù)計耗時：6小時。副作用：胃部脹氣及…持續(xù)打油嗝。】

“嗝——！”林小凡猛地打了個響亮的、帶著濃郁地溝油香氣的嗝，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毀滅吧。

這次…

真的…

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