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森的月光總是帶著翡翠色的光暈，今夜卻被成千上萬盞琉璃燈染成了碎金色。碧霄站在鏡前，任由侍女們將星辰花編入她淡金色的長發，那些微卷的發梢在魔法燈下像流動的蜂蜜。

“晨星小姐，這是長老們送來的成年禮裙。“侍女捧著一件銀白色長裙，裙擺上繡著的暗紋是精靈族最古老的祝福——常青藤纏繞著不死鳥，據說能保佑穿戴者獲得永恒的自由。

碧霄的指尖輕輕擦過刺繡，金色瞳孔里閃過一絲嘲諷。真是諷刺，整個精靈族都被神明賜福束縛得喘不過氣，卻還要用自由的象征來裝飾牢籠。

窗外傳來豎琴與風笛的合奏，宴會已經開始了。她望向鏡中盛裝的自己，珍珠色的肌膚，璀璨的金瞳，還有耳尖那枚代表晨星家族繼承人的翡翠耳墜——完美得像個祭品。

“我想單獨待會兒。“她支開侍女，從枕下摸出偷藏的玉鐲。這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遺物，鐲身刻著兩種形態的符文：一側是展翅的不死鳥，另一側是扎根的常青樹。

“碧霄？“輕叩門扉的聲音讓她差點摔了鐲子。那個總是含著薄荷氣息的嗓音，全永恒之森只有一個人。

月隱站在門外，銀發用一根墨綠發帶松松束著，灰藍色眼睛在看到她手中的玉鐲時微微睜大。作為她的青梅竹馬兼未婚夫，他是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你要在今晚走。“這不是疑問。月隱的目光掃過她腰間鼓起的行囊，那里露出半截地圖——是碧霄這三個月來借著采集草藥的名義偷偷繪制的森林外圍路線。

碧霄下意識握緊玉鐲，鐲子突然發出瑩潤的綠光，常青樹的紋路在她掌心微微發燙。“你會攔我嗎？“她抬起下巴，耳墜隨著動作輕晃，“像三年前那樣？“

月隱的睫毛顫了顫。三年前那次失敗的出逃，是他親手把渾身是傷的她從迷霧峽谷背回來。當時少年貼在少女耳邊說的話，此刻在兩人之間無聲回蕩：″等你能一擊斬斷十棵鐵杉樹時，我絕不阻攔。″

“不會。“月隱突然笑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帶著這個。“

布袋里裝著十二顆月光石，每顆都刻著微型法陣。碧霄認出來，這是最高級的防護咒——足以抵擋龍息的那種。她猛地抬頭：“你什么時候準備的？“

回答她的是遠處傳來的號角聲。月隱后退半步，銀發被穿堂風吹得飛揚：“長老們要開始跳賜福之舞了，這是最佳時機。“

碧霄突然覺得喉嚨發緊。她快速將玉鐲套上手腕，鐲子自動縮成合適的大小。當第一聲鼓點傳來時，她已經披上了暗綠色的旅行斗篷。

“月隱...“她轉身時發梢掃過少年胸前家徽，那上面交錯的劍與玫瑰突然讓她鼻尖發酸。

“別回頭。“月隱的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東南角的守衛每三分鐘會低頭整理箭囊，西側回廊的魔法燈在唱到第三段圣歌時會熄滅十秒。“

這是比她地圖更精確的逃生指南。碧霄咬住下唇，玉鐲開始發燙，不死鳥的紋路亮起紅光。

當她躍上窗臺時，夜風送來月隱最后的低語：“再見，我的神明。“

碧霄沒有回頭。她激活了玉鐲的力量，一對火焰構成的羽翼從背后展開，在夜空劃出金紅色的軌跡。下方傳來驚呼，但很快被宴會樂聲淹沒。

直到飛越永恒之森邊界，她才允許自己低頭。在最后一片精靈橡樹的樹冠上，銀發少年靜靜佇立，手中提著的風燈像墜落的星辰。他嘴唇開合，隔著千米距離，碧霄卻奇跡般地聽清了那句話：

“您的信徒會在身后等待。“

玉鐲突然劇烈震動，常青樹的紋路爆發出刺目綠光。碧霄感到有什么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是血。精靈族離開結界時會流下血淚，這是神明賜福的詛咒。

她抹去血痕，火焰雙翼猛地加速。玉鐲的力量正在改變形態，不死鳥的烈焰逐漸被常青樹的柔光替代。當最后一點火星消失在夜空中時，碧霄·晨星正式成為了百年來第一個成功逃離永恒之森的精靈。

而在她看不見的森林深處，月隱拾起了地上那滴凝固的血淚。血珠在他掌心化作一顆紅寶石，內里封印著一縷金芒——那是碧霄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初現端倪的神性。

“我等著為您加冕的那天。“少年將寶石貼近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