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第七天·實驗室走廊】

雨水順著實驗室的玻璃穹頂蜿蜒而下，在金屬框架上敲擊出細密的聲響。零站在走廊的陰影里，龍尾無意識地在地面劃出焦痕，又迅速用靴底碾滅。

他的目光穿過半開的門縫，落在公共休息室的暖光里。

艾瑞克盤腿坐在地毯上，頰囊微微鼓起，正專注地調試一臺精密儀器。凜的尾巴時不時掃過他的肩膀，貓妖少女嘴里叼著魚干，含糊不清地指揮著：“左邊那顆螺絲再擰半圈……對，就是那個！”

青霖和炎燼靠在一起，翻看著一本《元素共振圖譜》，紅發少年指尖躍動的火苗照亮書頁，而生命之力的掌控者偶爾伸手，糾正他過于粗暴的翻頁動作。

幻翼懸在半空，蜻蜓般的翅膀折射出細碎彩光，正用光線逗弄海漣冰鮫少女試圖凍住那些跳躍的光斑，卻總在最后一秒被狡猾地躲開。巖嘯坐在角落，灰藍色的結晶化手指“咔噠咔噠”地敲擊著一塊礦石，而墨玄……

墨玄突然抬頭，狼耳轉向門口。

零后退半步，隱入更深的黑暗。

（提問？還是沉默？）

如果是十年前的零，大概會直接踹開門，冷著臉質問碧霄為什么區別對待。

如果是五年前的零，或許會沉默地轉身離開，獨自去訓練室發泄到精疲力竭。

但現在的零……

他抬起手，指尖在即將觸到門板時停住。

……最終選擇轉身走向實驗室最偏僻的露臺。

【雨中的露臺】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臉上，零的龍鱗自動閉合，形成防水層。從這里能看到整個山脈的輪廓，針葉林在雨幕中變成模糊的灰綠色剪影，更遠處……永恒之森的方向，偶爾有閃電劃過，照亮云層中若隱若現的龍脊般的山棱。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蘇醒時的場景。

醫療艙的霧氣散去，碧霄站在光里，金瞳比任何燈火都要明亮。她叫他“零”，說他是“第一個成功的作品”。

那時候的實驗室還很空曠，沒有這么多吵鬧的“孩子”，沒有溫暖的公共休息室，沒有……

“你打算躲到什么時候？”

碧霄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

零沒有回頭，豎瞳依然盯著遠方的雨幕：“我沒有躲?！?

“那你為什么不去休息室？”

“那里沒有我的位置?！?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零自己都怔了一下。

碧霄走到他身旁，金瞳在雨夜中泛著微光。她的神威收斂了許多，但雨水依然在靠近她時自動蒸發，形成一圈朦朧的霧氣。

“你從來不需要‘位置’?！彼p聲說，“你是第一個走進這座實驗室的人?！?

零的爪子刺入金屬欄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然后呢？成為‘偉大的初號實驗體’，供后來者瞻仰？”

雨聲忽然變大，吞沒了碧霄的嘆息。

【藏書室的秘密】

零渾身濕透地闖進藏書室時，艾瑞克正在整理書架。

倉鼠少年嚇得差點把頰囊里的螺絲釘噴出來：“零、零大人？！您怎么……”

零徑直走向最角落的書柜，抽出那本《高等基因圖譜》……泛黃的筆記仍在，但角落的鈴蘭書簽不見了。

“這是什么？”他指著第七次優化方案的日期，聲音比外面的雨水還冷，“那時候我明明在休眠?！?

艾瑞克的耳朵抖了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工具帶上的齒輪紋樣：“碧霄大人……每次調整您的基因參數后，都會在這里記錄?！?

“為什么？”

“因為怕您醒來時覺得陌生?！?

艾瑞克從貼身口袋里掏出一枚齒輪……正是十年前他從廢墟里帶出來的那枚……輕輕放在圖譜上：“您知道嗎？碧霄大人允許我們保留過去的物品?！彼噶酥缸约憾渖系臋C械耳扣，“凜有她被抓傷時留下的繃帶，翼的光環里嵌著半片殘羽……但唯獨您的休眠艙，她不讓任何人碰?！?

零的瞳孔微微擴大。

書頁間突然飄落一張紙條，邊緣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今日嘗試龍族基因逆向穩定法，副作用可能導致逆鱗脫落。若零蘇醒后疼痛，準備薄荷冰晶敷料?！?

日期是五年前。

……原來不是拋棄。

……是過度保護到近乎偏執的注視。

【雨夜的神明】

碧霄站在實驗室頂層的觀測臺，玉鐲的殘片在掌心泛著微光。成為神明后，她第一次感到某種名為“疲憊”的情緒。

窗外的雨更大了，山脈在閃電中忽明忽暗，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您早就知道我的基因里藏著弒神指令。”零的聲音比雨水還冷，“為什么不消除它？”

碧霄沒有回頭：“那是你的一部分?！?

“就像龍鱗和豎瞳？”

“就像你固執的沉默。”

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里有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傷痕，是取神血時留下的。

“您明明可以解釋?！?

碧霄終于轉身，金瞳直視著他：“那你呢？這十天來，你問過一句嗎？”

雨聲填滿了沉默。

觀測臺的玻璃映出兩人的倒影……龍化的少年與神明，中間隔著十年的光陰，和無數未曾說出口的話。

【逆鱗脫落之時】

零回到自己的房間時，發現枕邊多了一個小盒子。

打開后，里面是一片暗金色的逆鱗，邊緣泛著藍光……顯然是被精心保存的。鱗片下壓著張紙條：【下次疼的時候，記得說出來?！?

沒有署名，但字跡鋒利如刀。

窗外，雨季的第一場暴雨終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