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光歷318年。

西南聯邦，鹿州市。

各家武館在學校門口支攤，今天正式放暑假，正是招生的最好時機，紅色廣告拉滿整條長街，吆喝聲此起彼伏。

“深藍武館，深藍武館，鹿州城最大武館開班了，曾培養無數鹿州武考狀元，限時報名費二十八萬八千八，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恭喜我館蕭炎同學斬獲武考狀元，加入斗破武館，你就是下一個蕭炎！”

“最好的名師指導......”

不少學生在家長陪同下逛遍小攤，高額的報名費用和不同的師資水平讓他們不得不貨比三家，難以抉擇。

“......”

黎野在無數攤位前走走停停，把手上的銀行卡握得很緊。

憑借卡里的賠償金，他當然可以選擇一家武館報名，事實上這也是自家阿姐強烈要求的。

畢竟——

過了這個暑假，自己就要從高二學生變身為高三狗，接下來一年，他不僅要參加人人必經的文考，還特地報名了武考。

誰讓這年頭武學之風盛行，且用處甚廣，很多工作都要具備一定武道基礎。

如果文化成績再好，沒報武考，或者武考沒過，能選的學校與專業太少，甚至畢業后很容易成為待業大軍的一員。

武考很重要，報名武道班成了大多數家長的共識，這大概是普通人為數不多能培養兒女學武的途徑，就像曾經的藝術生。

但，這錢燙手。

他，不敢用。

“同學，八極武館了解一下。”

見他在攤位前站了很久，為首的業務大姐遞出海報：“我們八極武館剛剛開業，不打算掙錢，只想做口碑，所以價格很便宜。”

「報名費用：九萬八千八」

看著海報上的價格，黎野心頭動一下。

相較其他武館動輒二十多萬的學費來說，這家武館的確便宜，但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銀行卡，他眸子又暗淡下去：“我再看看.....”

借口而已。

畢竟心里話太難以啟齒——

事實上，莫說九萬八，哪怕是九千八，他都覺得昂貴，盡管銀行卡里躺著三十來萬，可在他看來，這些錢應該用在其他地方。

而且，還不夠。

阿姐斷了手臂后脾氣越來越暴躁，嘴里嚷嚷著手臂沒事，這筆三十萬的賠償金就是給他學武的。

可他偷偷問過醫生，后續治療費用很昂貴。

并不是普通的斷了手臂，很難痊愈的那種，藥很貴，每月都要六七萬，在這種情況下，花錢相當于在花阿姐的命。

黎野委實做不出這種事。

那是阿姐的救命錢，他不配用。

校門口的小葉榕長得很高，落日余暉穿過枝葉，在黎野的臉上留下斑駁光影，性價比很高的八極武館攤位前站滿了人，他被人群擠到后面，站若嘍啰。

手上通訊器震動，屏幕顯示「黎瑤來電」，黎野輕輕觸碰用以接聽，對方風風火火的聲音傳來：“報完名沒有？”

“在看呢，武館太多了，選不過來。”黎野謊話張口就來。

“是該選個好的。”黎瑤頓了頓，聲音轉瞬間又高了上去：“老娘嫌丟人沒去，但這不代表給你弄虛作假的機會，記得帶發票和武道服回家。”

黎野一愣：“啊？”

“長大了啊，小野子。”黎瑤冷哼一聲：“真想哄騙老娘是吧？”

“我哪敢啊......”

黎野欲哭無淚，他先前還真是這么想的，在攤位面前逛逛消磨時間，等差不多再回家撒謊哄騙阿姐，誰知道對方早就有所防備。

“你不敢？你敢的事多了去了！”黎瑤冷笑一聲：“開視頻！老娘要看著你交錢！”

“......”

黎野老老實實照做打開視頻，黎瑤那頭畫面黑漆漆一片，她的命令也從黑暗里出來：“現在，找個武館，報名交錢。”

“阿姐......”黎野還想爭取。

“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黎瑤虎了吧唧地說：“老黎家沒有慫貨，去！”

“行吧。”黎野嘆氣，走到人群最前面：“我報名，在哪繳費？”

“八極武館歡迎你，現在報名，明天上課。”業務員輕車熟練：“刷卡還是現金，就是海報上的價格，只要九萬八千八。”

“九萬八千八？”

黎野都沒說話，黎瑤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你找的什么武館？做慈善呢？場地、道具，藥物，食材，醫療，九萬八千八都不賺錢。”

聲音，有點嫌棄。

也很大，身邊人聽得很清楚。

可業務員突然眼睛放光，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弟弟，你家人絕對是行家啊，我們武館這一期真的不為掙錢，就為了做個口碑。”

“教練怎么樣？”黎瑤又問：“海報拿出來我看看。”

黎野把海報放到通訊器面前。

“教八極拳嗎？還可以，獎項也不少，也很有含金量，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教，九萬八千八是值得的，其他武館溢價太高了，這家的性價比看著還不錯。”黎瑤點評著。

“不為掙錢，全當做個口碑。”業務員大姐順勢大聲喊。

不知怎的。

一個通訊器外放，一個現場吆喝，這兩人一唱一和上了。

報名繳費處的人突然變多。

而就在這時，黎瑤突然開口：“別開外放，先報名，我再單獨給你說說話。”

黎野照做，拿出報名表填寫信息，耳旁傳來黎瑤的聲音：“你姐我當了下托，報名繳費后先別走，跟他們談一下條件。”

還能這樣的嗎？

那我想讓他們退錢......

黎野看著越來越多的報名人群，感嘆老姐不愧是老姐，隔著電話都能搞出這些花招。

“先繳費，你姐我累了，看完你繳費就睡覺。”黎瑤絮絮叨叨著：“等下記得跟武館談條件，一對一私教，延長上課時間，或者是給你一些藥，這些都行。”

“好。”

視頻著呢，黎野不敢作假，老老實實繳納報名費。

等他將發票擺在老姐面前，視頻掛斷。

按阿姐的要求，他站在攤位旁等待，看著報名人數越來越多，也看著太陽消失在天邊，直到夜色降臨，攤位前再無一人，八極武館的員工開始撤離。

“那個，姐。”黎野走到業務員面前：“我想......”

“怎么了，弟弟？”業務大姐回頭笑笑。

她總覺得這老弟跟福星似的，僅僅打了個電話，就讓不少猶豫報名的人下了決心，以至于這次招生成績特別好。

但她很快笑不出來了。

“那什么......”黎野撓撓頭：“我剛才看了，我打電話之前，咱們武館只招到了五六個學員，打完電話之后，一瞬間多了二十多個報名的，我功勞不低吧，說了那么多......你能把錢退給我嗎？”

業務大姐：“？”

“我本來不想報名，那九萬多是我姐的救命錢，但她剛才打視頻，一定要看到我報武道班。”

黎野說完，從通訊器里翻出接診單照片，給業務大姐看。

「黎瑤，二十一歲。」

「手臂被銳器砍傷，因不明毒素殘留，傷口無法愈合。」

「處理：注射四號藥劑抑制毒素擴散，每周一次。」

業務大姐看了好一會，突然瞇起眼睛：“你姐受傷之前......是武道學府的學生？”

“嗯。”黎野點頭：“藥太貴了，我家沒錢，但她又逼著我報名，所以我只能這樣......作假。”

業務員突然笑笑：“如果我不退呢？”

“不退啊......”

黎野抬頭，迎著對方的目光，哪有先前羞澀學生丁點模樣，語氣也咄咄逼人：“剛才我站在報名表旁，拍了不少人的聯系方式，不知道他們的報名有沒有那通電話的因素，但我還是想試試，比如......跟他們說，其實我是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