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凡舟有預感，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快要死了。

他把布滿鐵銹的杯子推到年輕人跟前，示意對方緩一緩。那杯子里，曾經接過一個強奸犯斷裂的門牙，一個妓女的口水，甚至某個流浪漢的腦漿。他至今都想不明白，那個人到底有沒有偷走美琪大戲院門口某位闊佬兒的錢包，反正他被送過來的時候，滿頭都是血。紀凡舟的部下不過是用那杯子在他出血的口子上又來了那么一下，粉色腦漿濺到他的下巴上，他才意識到情況不對了。

所以今天，他特意把性情暴躁的部下都清了出去，希望自己能像年輕人一樣看起來安靜而弱勢。

“喝口水，慢慢來。”紀凡舟緊鎖的眉頭試著稍稍松弛了一下，甚至還擠出一絲微笑。

年輕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很快便吐出來了，應該是聞到了杯子里古怪的死人味兒。

“福和號。”紀凡舟努力忍住胃內的翻騰，死死盯著年輕人。

“什么？”年輕人把頭偏到一邊，擦去了嘴角的水跡。

“福和號，”紀凡舟輕輕咳了一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年輕人的嘴巴濕濕的，臉上的皮膚卻起皮脫落，那是被陽光曬傷的痕跡。

“死……死了……死了人。”

“我知道死了人！誰干的？說。”

年輕人吞了一下口水。

“說啊！誰？誰他媽干的？是不是你？不說是誰，那就只有你了。”紀凡舟有些暴躁起來，三天三夜的失眠讓他對情緒管理早就失去了信心。

“不是我。”年輕人帶著哭腔。

“那是誰？誰？”

“一個女人。”

紀凡舟眼睛一亮，這是三天來嫌犯漏出的唯一一條線索，女人？

“什么女人？”

年輕人眼中流露出的恐懼，讓紀丹舟看到了希望。

“說啊！”紀凡舟揚起手，拍了一下年輕人的額頭，對方受到刺激，身體打了個激靈。

“她瘋了。”

“瘋了？怎么瘋的？是瘋了才殺人的？她是誰？”

“杜……杜春曉……”

紀凡舟仿佛看到一個膿包已經破口，接下來就是擠膿與清瘡的部分了，過程即將變得流暢而松快。

淡青色的白熾燈光照在夏冰臉上，他的眼睛似乎在流血。

“慢慢說，不急的。”紀凡舟暗暗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食指，好似要把焦慮都從指尖擠出去；與此同時，他聞到了夏冰身上那股特別的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