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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始踏險徑
1997年7月,廣東。
夜雨細密如針,晚風隱隱呼嘯。
準備六十歲的陳道生坐在自家飯館門口那桌,他猛吸著嘴上的煙,瞅著門前細雨,手指在盤中不斷翻找。
“嗯?”
眉頭一皺,他低頭一看,盤中狼藉,滿滿的都是花生殼,再沒可下口的。
他嘆口氣,把煙頭按滅在盤上,披上大衣正要出門時,卻見遠處影影綽綽有個黑影。
“呼。”
來的是個蹬三輪的男人,三十歲上下,身材挺拔,長得也很有幾分味道。
“怎么這么慢。”
“別說了,路上出了點事。”
陳道生打量了一下他,只見他衣上濕漉漉的,還沾滿了污泥。臉上也是有著幾道血痕。
察覺到陳道生的目光,男人笑笑,“遇到幾個混小子,喝多了馬尿估計想找人練練。”
老人搖頭,沒有在這件事多加糾結。
“菜呢?”
“都好好的。”
老人走到車后,看著幾個泡沫箱方方正正地擺在上面,沒有半點臟亂。
一股陰風吹過,老人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他轉頭一看,街旁有人披著大衣走來。
“老爺子,往后挪點。”
男人幾步擋到了老人前面,他的眼神極好,雖是黑夜,再有濛濛雨幕,卻也能看到漫步在雨中的那人不沾半點雨水。
“蔡洪,你惹來的?”
蔡洪抹了把臉,苦笑道:“應該是吧。”
那人走近,露在了亮光下,是個高瘦少年,面容枯槁。他身上透著股異樣,明顯不是常人。
“擎天府?”
出乎意料,說話的竟是陳道生。
少年頗為意外地看向老人,他面上一肅,明顯認出了陳道生,然后垂下眼像在思考些什么。
蔡洪此時也有些意外,“老爺子,你們認識?”
“說上過幾句話而已。”
“陳老,他是你血親?”少年指了指蔡洪。
老人搖頭,“他姓蔡。”
少年了悟地點點頭,“難怪引燈會尋上他,原來是蔡家人。”
兩人打的啞謎讓蔡洪有些迷糊,他疑惑地看著向陳道生,像在詢問。
老人沒有回應,只是對著少年道了句,“不用在意我,你把該走的流程走了,他愿意去就讓他去吧。”說完話,老人從車上搬下泡沫箱往店內走去。
看著老人走進后廚,少年收回視線,望向蔡洪。
“首先,恭喜你,之前的測試你已經通過了。”
蔡洪咧嘴,露出白牙,森然道:“你說的測試是那個拿著大刀的武卒嗎?”
“呃,沒有事先通知我很抱歉,不過我想接下來我們應該會有時間慢慢修補關系。”
蔡洪面色不善,少年擦了擦鼻子,尷尬地笑道:“現在你面前有個這樣的機會,一個可以超凡入圣,躍于常人之上的機會。”
話音一落,少年右手一抬,閃著凜凜寒光的長劍出現在他手上。接著他朝天一劈,天上堆著的云霎時開了一個大口,少年身處之處再無雨落下。
蔡洪瞇眼藏起驚駭,他深吸了口氣,笑道:“代價是什么?”
“游于生死之間。”
蔡洪砸吧砸吧嘴,“還不錯。”
少年面上一喜,“那么,你同意了?”
蔡洪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臉上多了幾分陰霾,猶豫幾秒后,他問道:“我有個問題,二十多年前,我蔡家出的變故和這有關嗎?”
少年毫不猶豫地點頭答道:“有關。”
蔡洪聽后,轉過身。不知何時,老人已如之前一樣,坐在那店門口的桌上,滿臉的疲倦。
陳道生擰眉從上衣的口袋抽出包皺巴巴的煙,他將一根長煙叼在嘴中,舉著打火機不停地打著火。
“咔噠、咔噠、咔噠……”
風略大,火光搖曳幾秒便滅掉。
蔡洪從自己的兜中拿出打火機,湊到近前,一手遮風,一手點火。
“呼。”
煙葉點燃,老人緩緩吐出一口濃煙。
“想好了?”
“想好了。”
老人抬眼看向那個少年,被這目光掃到,少年不由得背后一涼。他訕笑道:“陳老,別介啊。”
“兩門四家十三道,不夠好聽。”
少年眼珠一轉,試探著問道:“您的意思是?”
“今后還得是兩門五家十三道。”
少年收起了輕浮,他的聲稍微沉了點。
“蔡家就剩一人,還是剛入門的新人。如果陳老您要為蔡家撐腰,那可得想清楚嘍。您可姓陳,不姓蔡。”
老人靠在椅背,目光聚在了頂上的白燈。
“聞家的小子,你只管上報。如果那些個老不死中有人不同意的話,你須說上這么一句,‘他蔡家當年是有點小算盤在里頭,可這血終究是為你們流的,蔡家天大的情你們承下了,如今剩的個獨苗若是不能得你們的照顧……’”
老人眼神霍然兇悍,“人走茶涼也不是這么個整法。”
少年緩緩思量,到頭才說了句:“我會上報的。”
老人攏上眼皮,捏了捏眉心。再睜開時,他看著蔡洪,眼里多了幾分道不明的意味。
“大洪,這是個大坑,進去了,可能到死也出不來。”
蔡洪舔了舔嘴唇,臉上多了幾分邪氣。
“我爹、我娘、我全家那么多口人一夜之間全都下落不明。我問了你差不多二十年,你不說。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就算這是通往陰曹地府的深坑,我也會跳下去。”
陳道生喉頭涌動,半晌說不上話。他臉色灰暗,抓著扶手的五指硬生生地捏進了木里。
蔡洪面帶愧色,雙眼卻亮如大星。
“我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憑我的性子,即使不為這事,我也會這么選。”
老人低頭苦澀道:“也是,你打小頑劣,最愛好勇斗狠,既然當年我管不了你,如今就更管不了。”
“罷了罷了。”
陳道生再抬頭,一臉冷硬。
“你出門十年,回來時死狗一般,近乎成了廢人,那次,我救得了你。可如果這次你再出什么事,死便死了,懂嗎?”
“懂。”
老人臉一松,“我的本事已教了你七八分,今兒個,我再教你一句話,聽好嘍。”
蔡洪當即挺直身板,做洗耳恭聽狀。
“嘿嘿,話也簡單,便是這事到萬難須放膽。即使是萬般無奈絕境,既然是萬般無奈絕境,那索性收起膽怯,大膽去搏,搏出一條生路。聽見沒?”
“聽見了。”
雷聲炸響,陳道生哄然大笑。
“去吧。”
這兩字說得縹緲,蔡洪只覺眼前一黑,身體好似失衡般往下落,墜入一片冰涼液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