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舍利膻臭
- 從點燃命火開始
- 華式坑
- 2473字
- 2024-04-19 00:14:19
冷徹骨的風雨,空無一人的偌大房屋,窗外烏云壓人。
迸出火光的槍口,猙獰咆哮的面孔,長街上黑影林立,雷蛇炸舞,映出刀棍寒光。
畫面再一轉,獅眼洶洶,火光通紅,血盆大口張開猛蓋住視線。
“呼。”
蔡洪驚醒起身,發現自己正身在一頂帳中。他伸手一抹額頭,黏膩膩的都是冷汗。
“醒了?”
一壺清水遞來,蔡洪迷糊地望向那個古裝打扮的白臉。
“你可真行啊,竟然能在那頭獅怪手下活過來,估計軍中現在就只有董喚壓你一頭了。”
“這是哪?”
糟,被打傻了這是。聽到這話,岳玉鐘一急。他忙道:“你不記得了?這里是鄞州桓安縣地界,我們在剿匪呢。”
蔡洪皺眉,慢慢地想起來,遲疑道:“你是擋住鵬妖的那個小白臉?”
聽到小白臉這個稱呼,岳玉鐘苦著臉,砸吧了一下嘴,“是我。”
“它們走了?”
“嗯。”
蔡洪放下心來,此時他才注意到自己跟老獅拼殺時那渾身的傷已不翼而飛,只有如蜈蚣般恐怖的舊疤。
察覺到蔡洪的目光,岳玉鐘笑道:“怎么樣,南佛齋硯寺的大還丹神奇吧。”
“南佛齋硯寺?”
“怎么回事,你們鄞州地界的,能不認識?”
蔡洪目光閃爍,原主的記憶中可沒有關于這的東西,他搖了搖頭,“我從不在意。”
雖然理由生硬蹩腳,可岳玉鐘貌似沒有起疑,呲著大牙道:“怎么連這都不知道,你還是鄞州的人嗎?”
“有一點印象,但不怎么了解。怎么,這南佛齋硯寺很厲害,跟我說說。”
背景介紹里面有名的寺廟,說不定還和那什么肉舍利有關系,現在有打聽消息的機會,蔡洪可不能放過。
“嗯,該怎么說呢。”岳玉鐘一副為難的表情。
“這寺的水很深,和朝廷最上面……”說著他往天上指了指,“……的那幾人有牽扯。”
蔡洪裝傻裝到底,疑惑道:“這么厲害,怎么我印象不深?”
“這我怎么知道?”
岳玉鐘暗自嘀咕道,先不說和朝中要員有牽扯這事你不可能知道。就說這堆和尚兼并田地,盤剝百姓的事你怎么能不知道,這可是鬧出數萬諢天教妖人的大事,按理說鄞州人都應該聽過啊。
“總之,你只要記住一件事就行,南佛齋硯寺的和尚有一個是一個,全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又是怎么回事?”
岳玉鐘嘴角一扯,冷笑道:“強買田地,淫人妻女。魚肉百姓,民不聊生。數次荒年囤糧起價,活活餓殺了不知多少人,諢天教能有現在的規模還得拜他們所賜。你說,這還能是什么好東西。”
說著,他拿來蔡洪手里的水壺,如飲酒般仰頭飲下。
除去他剛才說的這些,南佛齋硯寺更是干了些罪該萬死的下作事。只是畢竟現在他的岳丈孫太尉仍有求于那群和尚,這些齷齪尚不足與外人道哉。
岳玉鐘雖自認也不是什么好人,可現今竟要與這幫畜生為伍,實在是不得勁。
思念至此,他眼一轉,看了下蔡洪是個什么反應。
蔡洪低眉抿嘴,在思索著什么,好一會兒,才抬頭直盯岳玉鐘,緩緩道:“你這么一說,我倒記起了個東西,肉舍利,聽說過沒,好像和南佛齋硯寺有關。”
“什么肉舍利,聽起來怎么這么邪性?”
岳玉鐘面上沒甚奇怪,可蔡洪卻看到在“肉舍利”這三字一出口時,他的眼不自然地撇開。如此,蔡洪心中已有了幾番計較。
“我也忘了從哪聽來的,不過畢竟叫舍利,應該沒什么壞事吧。哎,莫不成是南佛齋硯寺有高僧圓寂后燒出的別樣舍利?”
“這……應該是吧,我也不知道。”
岳玉鐘無所謂笑笑,再看向蔡洪時,卻見目光炯炯。
“怎么?”
“無事,無事。”
“……”
能爬上這個位置的人,就算是靠關系坐上的,也不能是個傻子。
兩人心中都已有了七八分計較。
岳玉鐘默然不語,他喝了口水,方道:“田笑奇,咱兩也算做生死之交。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休要誆我。”
蔡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來聽聽?”
“你一個好好的田家二子,前途遠大得很,為什么其他的不做,偏偏要做個將軍。”
“做將軍也不一定要上戰場和人廝殺,我在后頭做個安穩將軍不也沒事?”
岳玉鐘指了指蔡洪身上的疤痕,淡然道:“說這話前,不先遮一遮?”
蔡洪大笑,咧開嘴,顯出兇氣幾分,神采飛揚。
“家中長輩曾說我是好勇斗狠的兇人,耐著性子過安穩日子定然過不長久,遲早有一天再生禍事。我一想,也是,索性投身軍伍,說不定也能混出個名堂來。”
蔡洪不像稚嫩的岳玉鐘,一個三十多歲見過大風浪的人,自是演的一手好戲,再配著半真半假的話,直讓人看不出錯來。
“看來田將軍是天生的猛將,當今正直亂世,只怕不用多久便能建得奇功,傳名天下吧。”
說著,岳玉鐘自嘲一笑,“我岳玉鐘沒什么大志向,本來不過是江湖一尾小魚,后得了孫太尉賞識,才進軍中鍍金。”
“五六年過來,背后戳脊梁骨的話我聽了不少,戰場上灑的血也有不少。本來我想著雖然走了點后門,但也無妨,反正我干的又不是什么殺良冒功的臟事。”
“可這朝堂就是一個染色缸。有時候你知道了一些東西,不發聲,不作為。僅此,人便也臟了。”
“我一開始告訴自己,事不是我干的,何苦自責呢,可這沒用。后面我想通了,臟了也沒關系。”水壺側斜,一縷清水流下,岳玉鐘用手接下,道:“留待有用之身,后面做點好事實事,洗一洗就能干凈了,何苦要冒著天大危險干些蠢事呢。”
“你說對吧,田將軍?”飽含深意的目光看向蔡洪。
蔡洪心里有點失望,道:“你是打定主意半點內情都不肯漏了?”
“要知道,就算是生死之交也不能托之生死啊,剛才一番肺腑之言也還是因為將軍是田家人的關系。”
話里話外,全都曉之以利害,希望蔡洪知難而退。
“唉,你既不愿說,我也不愿強人所難。”交淺不能言深,能聽得這么多已經算是幸運了。
蔡洪起身,扯開簾子,夜已盡了,亮堂堂的白光照了進來,晃得人睜不開眼。他心中有話總覺不吐不快,定在那想了想,蔡洪轉頭道:“剛才聽你說了那么多,現在我倒有幾句話問你。”
“將軍請言。”
“你說臟后一洗便能干凈,可你已身陷泥潭,若是不掙出去的話,在里面怎么洗的干凈?還是說你有那偉力能把泥潭稀成水潭?”
岳玉鐘扯扯嘴角,用著輕浮的語調道:“將軍何以教我。”
“我教不了你,因為我很愛干凈,從一開始便不會染上些臭泥巴。”
“將軍可是田家人,多少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是嗎?”,蔡洪的左手碰了碰身上那道舊傷疤,有些恍惚。
他收斂心神,道:“就算不說這些,說別的。那些個事你做了也就做了,不要再尋思能抹去污點,抹不去的。剛才說的那一番肺腑之言,是有點難看了。”
簾帳放下,遮住亮光,岳玉鐘在里面久久地低著頭,突然嘖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