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

乾德六年正月初四。

金陵城。

寒風好似戰場上為主將復仇的親兵，怒吼著撕裂所有阻擋他去路的樹木和房屋。

貧窮的人家都早早關緊了門窗，蜷縮在被窩里咒罵著老天爺連個年都不讓自己過好。

分別坐落在朱雀大街東西頭的寧國府和榮國府卻時不時傳出“噼、啪、咻咻”的爆竹聲和少女、兒童的歡笑聲。

在相距兩府都一里地的賈府義學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怔怔地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青年，嘴角抽搐了好幾下，但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只有兩行渾濁的淚水無聲地流下。

“啾啾啾啾”

兩團絢麗的煙花將天空炸出了個五顏六色。

白發老頭脫下自己身上的棉襖蓋在床上的青年人身上，大吼了一聲：“老天爺，我賈溢一脈有哪點對不住你，為何連個希望都不留給我們？”

“嚎……”

這狼嚎般的哭聲顯得格外凄涼、悲愴。

“呃……”

賈銳被這嗓子震醒了，只感覺頭疼欲裂，眼睛都睜不開來。

昨晚上交畢業論文后，他被同寢室那些腌臜貨扯去了燒烤攤，非要他剖析《紅樓夢》里的人物，他不該說了句被王熙鳳設計害死的賈瑞其實是最為摯情之人，結果被灌了個酩酊大醉。

“老天爺，你長長眼啊！我賈溢一脈僅留賈瑞一根獨苗，求您饒過他吧，老夫我愿意千刀萬剮，換我孫兒一命！”

什么情況？

誰在喊我？

還孫兒？

我爺爺不是早就去世了嗎？

賈銳輕輕捶了捶劇痛的腦袋，強打起精神，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

那幾個腌臜貨呢？

賈銳看著眼前那個油漆剝落的雕花窗戶深感迷惑。

咋連玻璃都沒有呢？

寒風吹得窗戶格欄間的油紙“啪啪”作響。

“瑞兒，你醒了？老天爺保佑，老夫說話算話，待我交代瑞兒幾句任由您處置！”

白發老頭跪在屋子中間，畢恭畢敬地對著窗戶磕了三個響頭。

“瑞兒，你把這風月寶鑒拿好。切記自己不可看正面！”

老頭走到床邊將賈銳扶坐在床頭，從懷里摸出一而銅鏡塞到賈銳手里。

風月寶鑒？

這不是跛足道人用來拯救賈瑞的嗎？

難道我已經穿越了？

“請問老人家，這是哪兒？”

賈銳拿著銅鏡翻來覆去地檢查起來。

老頭一看慌了，一把將銅鏡搶了過去，直接將正面對準了自己。

賈銳抬頭一看，一個兇神惡煞的骷髏正在鏡子里向他招手……

原書里說風月寶鑒正面是王熙鳳在向賈瑞招手，背面是一個骷髏。

“喂，老人家……”

賈銳連連召喚了好幾聲，也沒見這個白發老頭回應，只見他捧著個銅鏡又親又摸的，就像戴了個VR眼鏡。

賈瑞就是被銅鏡勾魂進去和王熙鳳云雨一番后精盡而亡，這老頭……

賈銳心想不好，站起身一把將銅鏡奪了回去。

咋回事？

這么大了還尿褲子？

白發老頭褲襠濕了一大塊。

“瑞兒，跛足道人沒說錯，切記不可自己看正面，但有機會一定要給賈演、賈源的后人看，讓他們自相殘殺！”

“老人家，你是哪位，怎么對寧國公和榮國公的后人這么大仇恨？”

賈演是寧國府的創始人寧國公，賈源是他的同胞親兄弟榮國公。

“瑞兒，你怎么病得如此嚴重？你這身子將來如何能拜相封侯，一雪祖宗深仇大恨？”

還封侯拜相，報仇雪恨？

我又不是張扣扣。

“也無妨，明日老夫厚著臉皮去討要幾副獨參湯，自能救得你來。”

白胡子老頭捻了一把下巴下稀疏的山羊胡，色瞇瞇地盯著賈銳手上的銅鏡，一副意猶未盡的感覺。

“老人家，你要你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著，我想請問下我的幾位同學去哪了？”

“同學？”

“瑞兒，你真不認識你爺爺了？”

這死老頭蹬鼻子上臉了，尊稱你一聲老人家竟然把我當孫子看了？

算了，畢竟胡子都白了，沒必要和他爭執。

賈銳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懶得搭理他，又拿起銅鏡翻看起來。

“別看！”

老頭子手腳倒蠻快的，一把奪過銅鏡，從懷里摸出一塊手帕將正面包住后塞到他枕頭底下。

至于嗎？

賈銳鄙夷地看著這老頭，心想你愛講不講。

“瑞兒，你聽我說，不管你以后會不會好起來，只要你有一口氣在，一定要為我們先祖報仇雪恨！”

又來了，煩不煩啊？

法治社會，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有事找警察。

“瑞兒，我是你爺爺賈化儒，我們本來和兩個畜生國府同是東漢賈復一脈相傳……”

賈銳看過家譜，好像他的家譜里列的先祖也是賈復。

“我們的祖宗叫賈溢，溢公文能七步成詩，武能一夫當關。”

有這么牛X？那紅樓夢里怎么沒有一句記載，只說了你賈化儒連個舉人都沒中，請到義學當老師賞你一碗飯吃。

賈銳這時總算明白自己還真是穿越進了紅樓夢。

心想著自己怎么這么倒霉，既然穿越了為什么不魂穿到賈寶玉身上，要不賈蓉、賈薔也行啊，至少也是國府里的公子哥，何況賈蓉還有一個天仙般的媳婦秦可卿。

“溢公雖然母親出身貧寒，不能被太祖公明媒正娶，但太祖公還是對溢公嚴加管教，讓他追隨大夏國開國君主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

沒想到書里只字不提的賈瑞的老祖宗還有這么光鮮的簡歷。

“太祖公看到溢公聲名在外，就將自己另外兩個不爭氣的兒子賈演、賈源也送到了軍營，溢公看在兩個畜生是自己同父異母兄弟份上將其定為左右副將，不讓他倆上陣廝殺，但每次報軍功時又將兩人列在榜首，先帝自然欣喜，兩個畜生軍階也步步高升。”

這不挺好的嗎？

兄友弟恭，和諧大家庭啊，怎么對自己叔公輩的祖先口口聲聲喚作畜生呢？

賈銳十分不解。

“在溢公封狼居胥，班師回朝之時，兩個畜生不顧兄弟之情，竟然聯手將溢公殘害于燭影斧聲之下，將溢公的大功勞歸于己身，被先帝分封為寧國公、榮國公。”

還有這種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