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大和王五也是長跪不起，老淚縱橫地磕頭說著：“小主人絕不可如此，老奴毀身碎骨也難以承受。”

“兩位大哥如果不起來就是沒把我賈瑞當溢公血脈相待，如果兩位還以溢公屬下自認，就受了小弟這一拜。”

賈瑞長揖下去，焦大和王五只能爬起身，各托住他一個胳膊，不讓他盡到大禮。

“大哥、五哥，現今還得煩勞二位出個主意，如何讓我爺爺風風光光地走了。”

賈瑞對這個年代的殯葬儀式真的是一無所知，唯一了解的是紅樓夢書上記載。

一是賈瑞死后讓在鐵檻院停了幾天靈，然后由賈代儒拉到鄉下老家去葬了。

二是秦可卿死后卻是賈珍大擺排場，請出了王熙鳳主管一切，搞得聲勢浩大，就連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也備了祭禮遣人來，次后坐了大轎，打傘鳴鑼，親來上祭。

這可不是一般的風光，大內總管太監出面代表著圣上的意思，所以賈珍趁此機會還幫賈蓉解決了五品龍禁尉的官身。

賈瑞知道，賈代儒的祖上賈溢逝世后也只得到兵部的一個祭文，圣上所有的恩賜全加到了他的同父異母兄弟賈演、賈源身上，自己一脈守著祖上置的幾畝薄田過日子。

賈代儒的葬禮想和秦可卿一樣風光下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心想兩個國府總會出錢出力搞得像模像樣的吧。

“瑞哥兒，既然你把兩個老奴當兄弟相待，老奴也不客氣了，當今要三件緊要事要辦：

一、得趕緊去寧國府和榮國府報喪，讓兩家的大人來主持祭禮。

二、不知少主是否提前預備了長生木，先得入殮進棺才是正道。

三、需要請上僧道吹鼓手前來做水陸道場和超度法事。”

“瑞大爺，報喪之事，就由我和薔哥兒去就是，你只管去安排另外兩件大事。”

賈瑞還沒開口，賈蓉就一骨碌爬了起來，歪著腦袋對他說道。

這好像沒有啥不妥，只是他腦袋這樣歪著回家，保準他爹爹會問發生了什么事情，他一如實匯報，自己倒不會有多大的事，只是焦大和王五兩個包身奴才不死也會脫層皮。

以下犯上是賈府最無法接受的罪責。

“哥哥，我不懂醫術，你看這兩位哥子也沒大錯，而且也跪了一個時辰了，你們看是否有辦法將他倆的脖子恢復一下。”

焦大看了一眼，轉身到屋外抓了一捧雪團進來，沖著賈蓉吼了聲：“看那邊。”

話音剛落，手上的雪團已經按到了他脖子上，只聽“咔嚓”一聲響，脖子上的骨頭又合上了。

“蓉哥兒轉下頭試試？”

賈瑞微笑著沖賈蓉說了一句，賈蓉小心翼翼地扭動脖子。

完好如初。

賈薔不用焦大再吩咐，自己主動將臉朝向了另一邊，也是同樣的“咔嚓”一聲，歪脖子恢復好了。

“報喪的事情只能由直系親戚親自去報，而且還得披麻戴孝，為了表示誠心，最好還得赤足前行，馬和車都不得用的，這大雪天……”

王五看著賈瑞，眼神里滿是焦慮。

“要不等上幾天待出個大太陽，雪化以后再去報？反正還得請欽天監陰陽司的人員來擇日，也不知需停靈幾日才是入土的黃道吉日。”

焦大一聽趕緊出言安慰道，也不想讓賈瑞大雪天光著腳丫去報喪，弄不好才送老人上山，自己的腳也凍廢了。

賈瑞看紅樓時注意到秦可卿可是停靈七七四十九天后才開喪的，心想他倆說的都在理，但畢竟人死了就得及時報給親朋好友。

何況自己吃了脫胎換骨丹后的確身體素質不是平常人可以相提并論，而且自己又穿了刀槍不入的防護皮膚，就像在身體外籠罩了一個防護罩，倒也不怕路上的石頭坷垃扎腳，至于雪花的閔涼更是不值一提，冷是冷了點，又不會生病又何妨？

“大哥，我還是去報喪吧，這種生死大事可耽擱不得。”

“那行，這樣吧，我陪瑞哥兒去報喪，老五你帶著這兩個哥子準備壽材和壽衣等。只是誰去找僧道吹鼓手？這可要花銀子的，老五你身上可有余錢，我這段只顧著喝酒耍錢玩兒，可沒有半文錢留住。”

焦大撓撓自己頭上的青皮，很尷尬地說道。

王五又能有多少錢，將衣服上下摸光也沒湊出十個銅板。

賈薔一看賈瑞看向他就往賈蓉身后縮。

“薔哥兒，你是想讓你王五爺脫光你搗騰一番才將身上的叮當作響的玩意拿出來，還是主動借給本大爺一用？”

“你拿不拿？”

賈瑞才說過多，王五就雙手捏得指關節“嘎吱嘎吱”響，沖著賈薔吼道。

“我就這七兩了，我的茶水費還得過了十五才有領取。”

賈薔哭喪著臉人里衣掏出了一個五兩的元寶和二兩的碎銀子。

賈瑞觀察他的表情變化，知道他還藏了一個十兩的大元寶在身上，也不說破，拱了拱手道謝后轉身看向了賈蓉。

賈蓉倒是爽快，將身上二十五兩的兩大一小的元寶全拿了出來。

三十二兩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如果是普通人家辦個喪事就繓繓有余，但如果請僧道班子唱上個七天七夜，那真不夠打發，到時候何況需要擺白席，扎靈堂，請吹鼓手班子，都是花錢的事。

“今日里山長是否出門了，這個時辰學堂里還冷冷清清，連個爐子都沒生？”

“肯定是瑞哥兒昨晚去會相好的去了，生爐子的事情是他的職責。”

前面說話的正是剛才提到的賈寶玉，后面搭腔的是他隨身小廝——茗煙。

賈寶玉倒不似他家的二哥賈璉一樣男女通吃，經常拿身邊的小廝消火，但卻喜歡講個排場，無論走到哪里都喜歡身邊跟著四個小廝，分別為茗煙、鋤藥、掃紅、墨雨。

最得寵的自然是這個茗煙，賈寶玉無論去到哪里都會帶上他一道，就算他犯再大的錯也不過嘴上罵上兩句了事，故而他身為一個小廝，竟敢當著主子的面直接將和寶玉同為玉字輩的賈瑞稱為瑞哥兒。

賈瑞在屋里聽了，心頭直冒出火來。

“喲，蓉哥兒和薔哥兒都在啊，又犯啥事了，讓瑞大哥罰跪？”

“賈氏子孫跪下向賈公諱代儒爺爺磕頭行禮！”

焦大一向看不慣榮國府這個喜歡混跡于女人堆里的公子哥，冷冰冰地張口吼了一嗓子。

“老山長死了，輪得到我們寶二爺跪下磕頭嗎？”

賈寶玉還沒吭聲，茗煙已經沖上前去雙手張開，想讓賈寶玉出門走開。

“嗵”

一聲悶響，茗煙像個受傷的燕子，跌落在院子里的雪堆里。

賈瑞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