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說……”

賈瑞故意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賈母身后的貼身丫鬟一眼。

“我還是不說了吧？”

“鴛鴦又不是外人，說，一五一十不得保留地全說給老身聽聽。”

“老祖宗，那我還是靠近你說吧，被外人聽去可不好。”

賈瑞故意裝作一副神秘的模樣，蹲到了賈母的膝前，像個繞膝承歡的小孩一樣。

“你看這臉形，這骨架，和先公就像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一樣，孩子，你跟我說，先公到底讓你轉達老身什么？”

賈母捧著賈瑞的臉摸了又摸，看了又看，眼里水汪汪的。

“叔先祖公跟我說，叫我見到你不要學他們叫老祖宗了，但他要我叫的我又叫不出口，我怕你責怪于我。”

賈瑞一見賈母臉上顯現出一副少女般羞澀的神情，眼睛也變得迷迷蒙蒙，情意綿綿，腦子里惡補紅樓夢里的知識，看如何能一錘定音，將賈母先拿下。

“老身心疼你還來不及，怎么會責怪于你？乖孫兒，你就快點說吧，我都急死了。”

“你這人怎么啦？老祖宗讓人說還不快說，惹得老祖宗生氣。”

鴛鴦看不過眼了，上前插起嘴來。

“叔先祖公叫我喊你小君君……”

“啊！”

鴛鴦嚇得驚叫出聲，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圓雙目看著賈瑞像是見了個怪物一樣。

賈母怔怔地看著賈瑞，一言未發。

難道自己研究的紅學是假的？

賈瑞心里也有所不安，悄悄地將右腳往后移了半步，萬一賈母叫人抓他，還可快速逃離，只要出了榮門府的大門，他相信焦大拼死都會幫他擋上一陣。

“先公，你終于來看我了，你不知我受了多少委屈，嗷……”

賈母像個受盡委屈終于等回戍邊的小媳婦一樣，捏起兩個棉花樣無力的拳頭，輕一下重一下地在賈瑞肩膀上亂打一氣。

打一陣又捧著賈瑞的臉看上一陣，看著、看著竟然放聲大哭起來。

“哪個不要命的王八羔子惹老祖宗生氣了？鴛鴦，你干啥吃的，有事不會出來叫喚一聲？”

正在隔間安排下人干活的賈寶玉的母親王夫人聽到賈母的哭聲，一邊責罵著一邊拉起簾子想進來。

“沒長眼的東西，沒見我在和我家瑞哥兒說話嗎？滾出去，鴛鴦，給老身把住門口，誰也別想進來！”

剛才還嚎啕大哭的賈母，一見王夫人進來，面色一沉，直接開口罵了起來。

王夫人云里霧里，看著賈母一手摟著賈瑞的腦袋，一手指著門簾，只能唱了個萬福又退了出去。

出去后她還不死心，指了指里面和鴛鴦打起了啞語。

鴛鴦也不知道賈瑞給老祖宗灌了什么迷魂湯，只能擺手說明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他……他還說了什么？”

經過王夫人這么一折騰，賈母才又恢復了正常，抓著賈瑞的雙手焦急地詢問道。

“他……他說自從他去尚書府拜恩，看到你從枕霞閣跌進了河渠，他顧不上將身上厚重的衣物脫掉就跳了下去，差一點沒救上你，雙雙沉入河底，自此他就對你日思夜想……”

這故事在紅樓夢里賈總透露過一兩句，只是賈源救她的事情自然整個賈府沒人知道，現在被賈瑞說了出來，更讓她相信賈瑞真的是她的公公委托來看她的。

“當時我爹貴為尚書令，自然不肯讓我嫁給先公做小，還是先公有智謀，以代善的名義去我家求親，這才讓我進了賈家門。嗚嗚嗚，你知道我這些年怎么過來的嗎？我都從重孫媳婦熬到有重孫媳婦了，你卻一直在我心里這個位置沒有動過你知道嗎？”

賈母一激動又把賈瑞認作她公公了，抓起他的手就按在自己胸口。

沒想到都快七十的人了還彈性十足。

賈瑞抬頭仔細端詳起賈母來，除了滿頭銀絲外，皮膚依然細膩緊湊，完全沒有老人家那種臉上打滿荷包折的感覺，眼睛依然清澈有神，鼻子高挺小巧，嘴唇也紅潤豐滿。

如果不是早從書中知道機母現今都是快七十歲的人了，如果不看她金絲絨嵌著祖母綠的帽子下露出的如銀鬢發，賈瑞估計她也就是四十出頭的樣子。

“小君君，我不是來了嗎？”

賈瑞接過她手上的繡花手帕，站起身幫她擦拭掉眼角的淚水。

被賈家所有人稱為老祖宗的賈母像個熱戀中的小姑娘一樣依偎靠在賈瑞肩膀上，滿臉洋溢著幸福。

站在門口的鴛鴦看傻了，嘴巴張開可以塞進一個鴨蛋。

“小君君，讓你受委屈了，不過我會經常附體于這個侄孫身上來和你相見，惟后我倆再也不用分開了。”

賈瑞說這話時自己都覺得有些惡心，但心想著不把這個兩個國府實際的掌控者搞掂，自己答應賈代儒的復仇計劃無從開展。

再加上又不是要自己出賣色相，有啥要緊，如果實在她要……

賈瑞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雖然賈母看上去還是很年輕，就像上一世見的那個演上海灘女主角的趙奶奶，都七十好幾了，那面相，那身材看得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都有摟入懷中的沖動。

其實賈母不像趙奶奶苗條秀麗，她更像內地另一個七十多歲還嫁了個大富豪的劉奶奶，面如滿月，秀眉鳳目，再加上身材豐腴。

如果能把頭發染黑，真要獻身的話，賈瑞心想咬咬牙也認了。

“你冷嗎？”

感覺到賈瑞打了個寒戰，賈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衣服。

“你這衣服怎么短了一截？”

“你這袍子怎么和我家那個心肝寶貝兒寶玉穿的一模一樣？”

早上賈寶玉來給她請過安，賈母親自幫他加上了被褂，對寶玉這一身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被褂特別眼熟。

“小君君你說得甚是，我還魂到瑞兒身上時，瑞兒身上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幸好寶玉去了族學，我就吩咐他將衣服給瑞兒換上，不然他哪能走來見你，你看他腳上連一雙腳都沒得穿。”

其實是焦大說去報喪要赤腳顯誠意，賈瑞也就只穿了布襪，沒穿鞋，現在既然唬住了賈母，干脆說得可憐點。

“哎喲，那可使不得呀，這大雪天怎么連鞋都沒穿上一雙。鴛鴦，去找太太挑雙最大碼的鞋來。”

賈母一看眼淚又像金豆子一樣簌簌而下。

鴛鴦聽命才走出去，又轉身走了回來，驚呼道：“珍大爺來給老祖宗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