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沉香未盡盼君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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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楔子:緣起
——沉香一樂,杯酒一曲。盼夢一生,緣結一世。回首煙火迷離,夢醒白骨成雙。
——半珮環,陰陽簪,守望半生癡盼。
——一曲沉香一杯酒,半世離殤忘塵秋。
——燭影搖曳之處,情淚落紙成書。提筆欲了前塵,卻是夢回千古。
無論過去多少年,慕容鶴都忘不了那個夜晚。
從那以后,她的人生天翻地覆。
雨夜,云鶴山。
春雷夾雜著冷風,在山頂上方肆虐,時不時落下的閃電將午夜漆黑朦朧的天空映照的亮如白晝。
山頂的房屋中,幾座小木屋的瓦片被狂風掀起,散落一地,發出破碎的聲響。高大的百年老樹落下一地枝葉,而新生的綠苗已經折斷了腰肢。
“嘩——”
小屋的木質窗戶被猛烈的寒風推開,刺骨的風從大開的窗戶鉆入小而空曠的房間,鉆入慕容鶴的被窩。
本來就單薄的被子,再加寒風的親切“問候”,一向怕冷的慕容鶴從夢中驚醒。
她攥緊被子,青絲散亂地披于肩上,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環顧空曠的房間。
屋頂的瓦片參差不齊,有雨水從空隙中漏下來,發出“滴答、滴答”的孤寂聲響。
突然間,慕容鶴猛地清醒,屏住呼吸,她一向對聲音異常敏感。
凝神細聽,屋頂上有著細微的聲響,像是瓦片被輕輕翻動的聲音。
慕容鶴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雨固然大,但她房上的瓦片是她前幾日拜托師父加固了的,睡覺前慕容鶴特意檢查了一下,瓦片之間可能會有細微的縫隙,但絕對是穩固的。
光是雨水的沖刷,又怎會讓這瓦片被翻動呢?
周遭的空氣很冷,令她打了個寒戰,慕容鶴還是放心不下。她在里衣外披上一件厚重的披風,套好鞋子,起身“吱呀”地推開了有些年代的木門。
出了她狹窄的小木屋,隔著一條泥路,就是她師父的屋子。
師父一向喜歡在晚上煉制易容術所需的丹藥,然后快黎明之時才躺倒在床上,打著呼嚕一覺睡到晌午。
可是遠遠地,慕容鶴透過稀疏的幾棵新抽枝丫的樹苗間的縫隙、透過師父煉丹室的油紙窗戶看去,里面并沒有燭光映出。
師父今天是太累了嗎?睡的那么早。她心里嘀咕著。
“呼——”
身后好像有什么東西快速地掠過去了,猶如一陣陰風,詭異而犀利,猶如亡魂的呢喃。
慕容鶴只覺得脊背發麻,硬著頭皮回過頭張望著,然而身后只有師父閑散時種下的幾株歪歪扭扭的矮竹子。
稀少可憐的竹葉在風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伴隨著細小沙啞的蟲鳴,在子夜之時堪比嗚咽般的哭聲。
是我多疑了嗎?盡管心里這么想著,慕容鶴還是忍不住加快腳步,心中的擔憂越來越強烈,仿佛要從胸腔中溢出,她幾乎是小跑著來到師父慕容緣的屋前。
猛地推開門,木門狠狠地碰撞在墻上,又被彈回來,掉下一地木屑,揚起一地塵埃。
慕容鶴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心底瞬間涌上驚恐,猶如驚濤駭浪,在胸腔中澎湃著。
大堂的桌椅倒了一地,書本凌亂地灑落著,紙被撕扯得到處都是,墨水潑到了磚墻上,染上一大片刺眼的墨菊,整個大堂一片狼藉,幾乎沒有站腳之地。
而在書堆之上,倒著一個人,身上還散落地蓋著幾本醫書,凌亂不堪。
“師父——”顧不得腳下的泥濘,慕容鶴慌慌張張地跑進去,甚至差點被門檻絆倒,狠狠地跌了一個趔趄。
此刻,慕容鶴的師父慕容緣正躺倒在地上,眼睛緊閉,面龐已然毫無血色。
而他的心口處,刺入了一把秘銀的匕首,那精致的忍冬花紋上還淌著半干的鮮血,異常刺目。
剛剛……不是錯覺!
慕容鶴立馬跑出屋子,仿佛用上了她畢生的力氣。剛剛確實有人從她身后掠過!
她一定要逮住那個兇手,哪怕只是目睹他的模樣。
雨水打濕的小路滑溜溜的,慕容鶴打了好幾個趔趄,堪堪穩住身形,不顧一切的向竹林跑去。
在經過她自己的屋子門前時,她看到了對面的練功房房頂上有個黑影。
那個黑影正踏著瓦礫匆匆地向下山的小路跑去。
此人輕功卓越。
忽然間,慕容鶴身后的天空又炸起一聲驚雷,閃電劈下——這是今晚最明亮的一道閃電,背后的天空亮如白晝。
黑影注意到了慕容鶴這邊,可是因為背光,他只看見了小屋朦朧的輪廓,而屋前的慕容鶴似乎并沒有被察覺。
相反的,慕容鶴清清楚楚地瞧見了那人的模樣。
一身黑衣,身披黑斗篷,將他的服飾遮掩得嚴嚴實實。臉上帶著一副詭異的黑白面具,半邊臉慘白,半邊臉烏黑,像是惡鬼現世一般,猙獰著面龐。
在這個驚雷陣陣的雨夜,煞是詭異。
此后的慕容鶴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每晚都會夢起眼前的這一幕。
那個黑影在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她心中的夢魘,如影隨形。
愣神好一會兒,等慕容鶴反應回來,屋頂上哪里還有黑影的身影?
該死!居然讓他跑了!
慕容鶴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盡了,她轉身渾渾噩噩地走回師父的屋子。腳上粘上的泥土已經干了,黏在腳上,很不舒服。
可是她不在乎了。
師父的身軀依舊孤零零地躺倒在地上。
師父尚未及不惑之年,怎就如此離去了呢?
思及至此,慕容鶴突然雙腿無力,跪坐在地,掩面哭泣,三千青絲凌亂地遮住了容顏,有淚水順著青絲落下。
而就在此時,她的膝蓋處好像碰到了什么尖銳的東西,刺痛感自腿上襲來。
她遲疑片刻,小心翼翼的翻開腿邊散落的書籍,書下蓋著一支煞是奇異的簪子。
剛剛就是這簪子刺到了慕容鶴。
她撿起簪子,細細端詳。
師父的簪子她都見過,師父穿衣打扮向來樸素,隨手砍下一節竹子,三兩下就削成一支簡易竹簪,何曾會有眼前這種漆黑且雕鏤精細的簪子?
慕容鶴摸索半天,在書堆下摸出一支蠟燭,點燃。就著微弱的燭光,想看清簪子的紋路。
既然不會是師父的,那就只能是兇手的了。
簪子細長,通體烏黑光滑,慕容鶴一時也辨不清材質。
簪的末端是一朵妖艷殷紅的曼珠沙華,雕刻十分精細,令慕容鶴不禁忽視它的奇詭,贊嘆起做工來了。
用手指摩挲著,中間好像有個地方略微凹凸不平。
慕容鶴瞇起眼睛細看,是兩個字,在微弱燭光的照映下,反著細小的光。
她依稀可以辨認那是“陰簪”二字。細若蚊足,鉤畫了了。
陰簪?那豈不是還有一對的陽簪?
如此的名貴之物,世上定是獨一無二的,它的主人肯定寶貝的很。那為何會在行兇之時戴上?莫非有什么特別的意義?
慕容鶴努力整理好情緒,平復一下這晚受到的驚嚇,心跳地很快,像是端著一窩兔子,輪流在胸中頂著她的心弦。
她轉身蹲在師父身旁,伸手檢查傷勢。盡管她在心里告誡自己事情已經發生,她只能接受并找出兇手,可伸出去的手還是顫抖著。
師父的手已經沒有溫度了。冰冷,就像夜晚的寒風。
慕容鶴打量著。
屋頂雨滴與瓦片碰撞的聲音不知何時停止了,一整晚的暴風雨已經停了,山頂彌漫著死寂,了無生氣。
慕容緣身上除了心口插入一把匕首,流出大量的血之外,幾乎沒有其他傷口。甚至連頭發與衣襟都沒有特別凌亂。
師父沒有反抗?怎么可能?
是刺客偷襲?慕容鶴心想。
但隨后她又否定了這個猜測。
匕首從正面刺入,兇手是從正面攻擊,以師父的武功不可能來不及反抗。
她又瞧見了被壓在大量書本下的師父的佩劍。
慕容緣常年歸隱修道,幾乎與世隔絕,而云鶴山山頂蘊含天然之靈力,師父雖年輕但是修為高,佩劍也有了靈力。
仔細看不難發現,倒落的桌椅上有劍的劃痕,是師父佩劍所為。
佩劍生靈,意識到主人有難,本能地想要護主,在大堂里橫沖直撞,主人卻沒有操縱它反擊的意愿,所以大堂里才會亂成這樣。
慕容鶴只能想到這種可能性,可她不肯相信。
走出屋子,不知何時已是天明,熹微晨光灑在雨后的竹林里、泥土上,山上的鳥和野獸開始活動了,但山頂的居所沒有了曾經的人,彌漫著孤寂。
“師父——”慕容鶴聲嘶力竭的向著天空喊道。
用盡畢生之力,期望得到回應。
可曾經那個會笑語盈盈地回應她的人,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