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直抽泣著,讓慕容鶴的心不免跟著抽痛了一下。
但他哭完只是用力一抹眼淚,禁抿雙唇,倔強的什么也不肯說。
雪山天氣極端,修道之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雖然不知他是如何上山的,但把他丟在這里也不是辦法,曉醉只好背著男孩一起上山。
一路踏雪而行,不懼風暴。
就快要到達山頂,遠遠便能看見屹立于雪峰頂端的一座石堡,通體漆黑,窗口很小,呈拱狀,可以很好的抵御風雪,卻在此時顯得詭異陰森。
石堡前有一列列人影閃過,步伐整齊統一,似乎是巡邏的守衛。
曉醉警惕地停下腳步,讓慕容鶴與范聞躲在一不遠處的大石后,自己斂盡氣息,放慢腳步,欲悄悄靠近探個究竟。
范聞沒有反抗,想必也是知道曉醉的實力的,如果他貿然跟上,只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
是的,男孩自稱叫做范聞。
范聞說自己與家人途經雪峰,卻不慎走散,徘徊許久,差點凍死在山上。
但是關于雪山一族的事情,他一直矢口否認。
可曉醉曾悄悄告訴慕容鶴,這個范聞十有八九就是雪山一族之人,因為這種極端的雪山,連武功高強的修士都不一定能活著上來,更何況是他一介不懂武術的小孩子?
除非他從小就住在山上,早已適應此等環境。
但是范聞為什么不肯說出雪山一族的事情,怕是另有隱情,雪山一族一定出了什么事,而且還是事關名譽的大事。
曉醉的身影消失在目光中,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有飛雪落入眸中,沁出點點晶瑩的淚水。
慕容鶴打開隨身帶著的小包袱,從包袱里取出自己帶來的饅頭。
行路了一整天,饅頭已經又冷又硬,用牙齒用力咬才能咬下一小塊皮。
她費勁兒地啃著一塊硬饅頭,滿臉的幽怨。
這饅頭成這樣真的還能吃嗎?為什么之前她看著曉醉吃的一臉平常?仿佛是在嚼松軟的桂花糕。
人與人的差距唉。
慕容鶴憤憤地想著,不經意地一瞥,身旁的范聞大口吃著石頭般硬邦邦的饅頭,絲毫不受影響。那模樣與曉醉別無二致,還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這都是些什么人啊……慕容鶴扶額,有時候她是真的佩服曉醉。
石堡守衛森嚴,巡邏的人都是武功輕功高強、精通術法的修士,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敵的。
曉醉正踮著腳躲在石堡的邊緣的一間不起眼的小柴房里。
剛剛他趁守衛不注意,溜了進來。
說來也慚愧,在這種地方運用不了輕功,他甚至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保證自己能在被發現后全身而退。
此刻的曉醉將柴房破舊的木門拉開一條縫隙,偷偷計算著守衛巡邏的大致規律,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小捆從柴房里抽出來的木柴,有粗糙的木屑灑落,臟了他背后的衣服,但他毫不在意。
機會來了!曉醉趁前面的人拐彎的空當,迅速拉開柴扉竄了出去。
雪地果然不方便行走,一步一個腳印,稍有不慎便會陷入雪里。
呼嘯的寒風掩蓋了他的腳步聲,茫茫的大雪隱藏了他一路的腳印。
當曉醉背著一捆柴火找到了慕容鶴與范聞時,他便看見了慕容鶴一臉幽怨的望著吃的正歡的范聞。
這兩人搞什么鬼?
許是被曉醉的出現嚇了一跳,慕容鶴來不及咽下嘴里干硬的饅頭塊,狠狠地給嗆了一下,劇烈的咳嗽起來。
她彎下腰,用手捂住胸口,越咳越難受。
我有這么嚇人?曉醉心說。
曉醉伸手輕輕的拍著慕容鶴的背,幫她順氣。女子的脊背沒有絲毫贅肉,甚至有些瘦弱了,仿佛大雪大風一吹就會栽倒。
沒等曉醉問她發生了什么,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的慕容鶴又開始打嗝了。
“嗝……真的,沒嗝……什么啦!”她一邊打著嗝一邊給曉醉解釋,殊不知自己急急忙忙想要解釋的模樣有多滑稽。
老實說曉醉真的很想笑,但他知道如果笑出來那就是對女子的不尊重,他培養多年的涵養不允許他這么做。
那就只能死憋著了。
“哈哈哈哈哈!我說你這人怎么這么有趣!”就在曉醉憋得嘴角抽搐時,范聞毫不留情的沖著慕容鶴大笑。
當然,慕容鶴的臉色很不好,她死死地瞪著范聞,想要把他的臉盯出個洞來。然而一直在打嗝的她只會讓范聞笑的更歡。
眼看著場面要失控,曉醉從包袱里掏出一壺水,遞給慕容鶴,示意她多喝幾口。
水很冰,似乎是融化的雪水,凍得牙齒生疼,可被曉醉握過的地方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很暖,仿佛可以把冰原的極寒驅散。
“我知道山頂那些是什么人了。”就在慕容鶴止住了打嗝之后,曉醉開口了。
而范聞不可察覺的愣住了,他的手心溢出冷汗,怎么抹也抹不掉。
“是誰?”看著曉醉面色沉重,慕容鶴知道那一定并非等閑之輩。
曉醉似乎是緩了口氣,語調頗有些沉重,道:“是渡靈閣,他們就是山下老人說的那些三年前上山的江湖人士。”
渡靈閣?那是什么?慕容鶴初入塵世,對于江湖上的幫派幾乎是毫不知曉,連哪些是正派哪些是邪教也分不清。
曉醉大概也意識到慕容鶴不曉世事,很有耐心的跟她解釋。
渡靈閣是江湖上最有名的邪教。與一般的邪教不同,他們的宗旨并非修煉邪功、禍害江湖。他們遵循的,是隨心所欲、肆意妄為。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管你是濟世蒼生,還是禍害蒼生,但凡你想做,渡靈閣都會允許,甚至可能出手助你。
他們就是這樣一個令旁人不可思議的幫派。
傳聞渡靈閣內部有八位閣主,是渡靈閣所有成員的首領。能當上閣主,可不是靠人氣,這種邪教的首領,都是靠打出來的。
也就是說,所為的八位閣主,都是將競爭的對手全部解決,才能坐上這權利之巔。
每一個人的手下,都是沾染著鮮血的。
聽到曉醉解釋到這里,慕容鶴心中開始反胃。她實在不能理解這種邪教的存在,為什么還會有人爭破了頭也要加入?
“不過,我聽說過關于渡靈閣閣主內部的一個傳聞,邪乎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曉醉用手指勾住下巴,似乎在沉思。
慕容鶴看著他一臉凝重,當然知道這不是什么好的傳聞,但還是出聲詢問:“什么?”
曉醉答道:“傳聞渡靈閣建立于數百年前,是江湖上最古老的門派。而建立它的是最早的兩位閣主。”
這有什么難以置信的?不等她詢問,曉醉便接著說出了下面的話。
“但是,在這個傳聞中,這兩位閣主至今仍活著,是渡靈閣八位閣主中唯一享有實權與支持的閣主。其他六位全是徒有虛名的幌子。”
慕容鶴聞此失聲叫出:“什么?活了幾百年?這還是人嗎?”
曉醉沒有回答。連他也不敢相信,可這個消息是他從渡靈閣內部成員里聽說的,雖然它本身的成員也不知曉其正確性,但似乎另有依據。
但凡是人類,如何活的到數百歲?豈非無稽之談?
可是曉醉必須相信,因為他,親眼見過,那絕對是他人生中的巨大夢魘,在他身上心中留下了永不磨滅的烙印。
就在慕容鶴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后,猛然發現旁邊空空如也,原本一直安安分分待在自己身旁的范聞不見了。
她焦急的四處張望,可哪里還會有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