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幕垂墜著，屋子里的脂粉香氣太重，侵染的滿室都是奢靡，長風低低的將頭壓在地上，全不敢抬眼，一個復一個的華麗衣角在眼角的余光中飄過，或輕或重的腳步聲撩撥心扉。

一只精致的繡鞋抵在長風的下巴上，輕輕用力促使他抬頭，陽光刺目，長風半垂下眼簾，欣長的睫毛在黑色的眸子前構成阻礙。

“這個影子的模樣好生俊俏！”繡鞋的主人用娟扇遮住半邊側臉，吃吃暗笑著夸獎長風。

這不是長風第一次選主人了，他十五歲進月牙檐，已經接連服侍了兩個主人，而這兩個主人也無一例外的死在了此刻腳下云鼎殿的山崖下，埋骨在漆黑的礁石里，永世不得翻身。

他記得她們死時的模樣，也記得這里的規矩，如果他再失去一個主人，他也將成為墊底云鼎殿白骨山中的一些。

“莞如姐姐既然喜歡他，那便讓他跟著你吧。”

一群女子歡笑著互相謙讓，長風不必看，也能想象到她們年輕美麗的臉上浮現的純真與輕快。

名叫莞如的女子生了一雙姿態妖嬈的含情妙目，目光在長風身上細細的打量了一番，似乎對他的模樣身形很是滿意，徐徐屈下身子正欲拜謝，忽然被另一個沉厚聲音打擾了動作。

“莞如今年一年便換了三個影子，我辛辛苦苦培育出來的影子，可不是讓你這樣浪費的。”

一擺石青色衣角在屏風后面逐漸顯映，濃郁如墨的頭發隨意披散著，沿著石青色的衫子垂落在身后，清揚的碎發漂浮在濃重的脂粉香氣里，隨之而來的音節響的極是平淡。

眾人聽聞了這個聲音紛紛下拜，長風更是趕快將頭壓下，他是地位最低賤的影子，是沒有資格瞻仰先生的面容的。

“先生責怪的是，是莞如不對。”

莞如怏怏隨意的告了罪，上座上的先生卻并不惱怒，他親自將莞如從地面上扶了起來，順手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引逗鳥雀般的輕輕用指尖挑起下巴，舌尖在莞如耳垂上輕輕舔舐，姿態撩撥間暗自道。

“月牙檐又來了新人，你作為姐姐，自然該謙讓些，不是么……”

莞如似乎被先生哄得正高興，也樂得顯示自己的寬宏，往先生的懷抱深處靠了靠，柔聲漾漾的答道。

“先生做的決定，莞如自然不敢違背。”

來一些，死一些，埋一些，長風早已習慣月牙檐的生存模式，他此刻擔憂的只是自己若是不能立刻找到合適的主人，只怕過不了今晚他就將被重新扔進影子試煉營中重新來過，他是從那里淌著血走出來的，絕不能再回去。

拳心在地上握緊，骨節因用力而泛出生疼，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邊卻多跪了旁人，不敢抬眼的余光中有著一抹藕合色，少來的沒香氣暈染的寒泊味道直直的唇齒里鉆，長風知道，自己的身邊跪的一個即將也能成為他主人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