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瑟瑟那里出來，長風的心情頗為復雜。

長昔的死與他不無相關，若不是他利用明曦構陷瑟瑟，先生也不會逼著瑟瑟處置掉長昔，經他掌心摧折的性命太多，雖然太多也非他情愿。

腳下一步步路顯得沉重，陰影暗合，長風垂著頭深思著自己的處境，為了不再傷害明曦，他忍痛舍棄她，放棄最好的復仇機會，他從未后悔，只是如今有些迷惘，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做。

不知不覺中走了很遠，長風再抬頭時卻到了明曦的院墻之外，他愣愣的瞧了一會兒，自嘲般的搖頭笑笑，抽身離開時，卻遇上了一個想也不曾想會遇到的人。

樹影雜亂，那人的影子依傍在樹下，衣襟飄飄長發零亂，與長風遙遙對望了好一會兒，才略顯遲疑的喚出了他的名字：“長風……”

隸屬月牙檐的殺手有許多，僅憑聲音長風還不能完全斷定樹下的人是誰，他試探性的向前了幾步，恰好一縷燈影閃過湖畔，瀲滟光色里樹下人的面容清楚的投進了長風的眼里，他不經意的蹙了蹙眉，顯現出自己對眼前人的不耐。

“長風見過莞如姑娘。”

長風的聲音仍舊和緩，和緩而沒有感情，他本想著敷衍兩句便借機離開，不想反而是那個女人先背過了身去，踏著青草穿過樹叢，站定在湖畔邊，她既沒說要長風走，長風便只好跟著她過來。

借著水色，暗夜里増了一些描摹的光，女人的背影窈窕，如撞擊在碧波里的景深，似遠還近。許是覺得此處離院墻已有了些距離，她說話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般壓抑，反而多了一些調笑的意味。

“我聽人說，你已經不是她的影子了……”

月牙檐內的消息流傳的最是迅捷，這里明曦才醒，長風離開的事情便已口耳相傳進了莞如掌中，長風聞此喏喏的低下了頭。

“長風沒護衛好主子，是長風的過錯，長風已無顏面對主子。”

“哦？我原以為你們這對主仆開始經歷了那么多，會和別人多些不一樣的情意呢。”

莞如隨意輕曬，素手將長發從肩頭撥開，回過頭來斜撇著長風的發頂，帶著似笑不笑的表情，卻問出了石破天驚的問題。

“那么，你愿意成為我的影子嗎？”

長風萬萬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詫異之下猛然抬眸對望上她的目光，被她那雙縱隨著笑意彎起仍冒出無限冷意的眼睛所震，耳畔便被她慢下來的問題壓低了山海：“你不愿意嗎？”

天色陰長，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只剩了抿唇的一瞬，決斷有時并不艱難，只需了解這個決定對自己勢必有利便可以了，長劍杵在地上，他仗劍單膝跪地，發梢結成一縷從發頂垂下，伏下萬鈞的脖頸，長風的態度恭謹起來。

“長風拜見主子！”

因為垂著頭，長風并未見到女人如何得意的笑，唯一感覺到的便只有一只冰涼的手扶起自己的下巴，她竊竊的笑聲輕泠又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