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原難得下雨，銀絲小雨夜半而起，淅淅瀝瀝的不曾止息，輕柔揮散了卷卷積郁的灰塵煙沙，給了不少糊涂人一睹眼前真景的機會，房間內透著淺薄寒涼的空氣，蠟燭臺上燭淚嶙峋，堆積出夜晚的搖曳光陰，明曦伴著雨光悠悠醒轉。

冰寒的肌膚嚴嚴實實的藏在被子下，明曦頭疼的昏沉，模糊想起昨夜的事情，心頭便是緊緊的一悸，連忙小心翼翼的轉頭望向桌邊的長風，他趴在不遠處的桌上，手未肯放松的抓著劍柄，細長的手指彎曲著壓在耳邊，睡得安穩。

如果不是長風及時趕到的話，只恐自己昨夜已經……

“衣服在床頭，主子可換上，長風去給主子拿些吃食和水來，給主子補充體力。”

殺手的耳朵是不會睡的，長風早知道明曦已醒，他提著劍從桌邊上站起身子，目光低掠過地面，不肯褻瀆了明曦，轉身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明曦急急叫住，匆忙之下她不及多想，發出虛張聲勢的威脅。

“長風，昨夜的事情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殺了你的！”

長風沒料到她竟會對沒發生的事情這樣耿耿于懷，不覺輕笑，一字一字的答她，雖然不一定真心，也給了她想要的答案。

“長風不會令主子出事的。”

長風丟下承諾，推門出去，明曦這才從被子里伸出半截潔白的胳膊，撐著身子，眼中含淚的望著他的背影。

她生來優渥，性情桀驁，昨夜發生的一切對她而言都像噩夢一般，阿姐已死，除了自己以外，她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指甲陷入掌心里，殷殷血痕流淌出來，流了血便不再流淚，她還是不夠心狠，昨夜之恥，來日必當百倍千倍的報償，無論是屈家還是瑟瑟，他都會一一報償。

昨夜長風帶著明曦闖出屈府，因為在南原無處可去，便只得回到了他們早先躲藏的客棧里，長風的貿然只怕已經驚了屈流笙，更何況他還殺了人，長風明曦的處境刻不容緩，為不暴露身份，明曦向長風提出了殺掉客棧中所有見過他們臉的人的想法，長風卻驀然向她跪下，拜道。

“月牙檐的任務主子已然辦成，還請主子不要徒傷人命。”

“可他們見過你我的臉，很容易泄露你我的身份。”明曦的長眉緊緊蹙起，十指握住長風的肩膀，情急之下而奮力搖晃，長風的身形很穩，縱是明曦再用力也沒能動搖他半分，他仍舊聲音穩穩的對明曦重復著。

“長風會護主子周全，請主子不要多傷人命。”

昨夜的恥辱與憤怒再一次涌上了明曦心頭，她放開長風的肩膀，背過身去倔強的抬著頭，滾燙的淚水被生生的逼退至心里。他緩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平穩的音調對長風道。

“罷了吧，你去準備兩匹好用的馬，我去井邊打水，我們馬上離開這里。”

長風拜謝：“長風謝過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