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泠泠，潺潺淌于腳下，天上寒月碰碎成了渣，被陣陣浪潮裹挾著，不情愿的拍涌上河岸，水流很急，宛如此刻心景。

明曦的白衣白的很純粹，上透的點滴血痕絲絲縷縷鑲嵌在長風眼中，他與她隔著黑幕重重，卻仍是在惦念著她掌心的新傷。

波瀾在巨大的河面上延展開，細細的一彎月牙懸掛在天上，灑下的月光明如皎潔，明曦臉上的笑和月亮同樣冷，她低低笑著，喚長風的名字，喚的心痛。

“長風，你可知人一生的信任本身就是很有限的，尤其是像我們這種在生死無常間行走的人，心里裝滿了算計，難得的幾分真心，總是希望不要落了空”

河水湍急，好像什么心情只要投了進去，便一定會消為無物，長風側臉線條蜿蜒堅毅，他是個輕易不會外露感情的人，此刻也只是抿下所有表情，撐起劍跪在地上，伏下萬鈞的身子，輕而又輕的道。

“主子既然已經知曉，那是想要長風死，還是想要長風生不如死。”

月牙檐有千百令人生不如死的刑罰，從長風的嘴里說出來，卻如睡覺吃飯般尋常無瀾，明曦被他生生的噎了一下，怒火隨即從軀干燒到肺腑。

“我竟剛剛才想明白，你利用我的信任，誘導我認定姐姐所愛之人就是安泠，致使我差一點點便親手了結了他，長風啊長風，你辜負了我，你可知曉！”

初時的憤怒被失望與悲傷的水沖滅，在心底里冒著頹廢的煙，細弱的聲音絲絲縷縷，夾雜著澎湃水聲，是壓也壓不下的懊惱心痛。

“先生只給了我一半解藥，答應我只要讓你親手殺死安泠，便待給我回到月牙檐后，再給我另一半。”

長風平靜的向明曦陳述事實，不賣慘，也不求饒，仿佛在說一件極尋常的事，蒼涼的黑衣裹挾著他脊背之上有限的弧度，上移的目光里溫柔的填滿無奈，無奈到幾近悲涼。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影子而已，月牙檐沒有資格瞻仰先生尊容的低級影子而已，他的性命都可以被隨意浪費，遑論面對高高在上決定一切生死的先生，他又能有什么力量反抗。

這世間的最大無奈，便是自己的力量配不上自己的內心。

月牙掩藏在山崖之后，鋒利的山巔浮現在月光之下，光影縱橫捭闔，明曦從最初對真相的詫異里緩和回來，低低的伏下身子，掌心扶住長風的肩膀，從肩頭一路下滑，直到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杵在冷硬的地面上，沙碩滿滿。明曦隔著粗糙的質感牽著長風的手，眉眼深深的探入到他的目光里，強迫性的占滿他的目光，忽而在臉上綻開蒼涼卻認真的笑容。

“你不是我的影子，你是我在意的人，在我沒有做好離開你的準備之前，你不許離開，更不許死，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辱了你去，長風，相信我。”

她要得不多，幸而他也恰恰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