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我皆是熟知宛宛的人,她的性情剛烈倔強,縱是上天不允的事情,她也要強和上天爭上一爭,嘆世事弄人,她獨是愛上了這世間里她絕不能愛的人,我勸不得她,又看不得她毀了自己……”
言及于此,一貫淡漠的安泠終失了鎮靜,顫抖的指節在桌案敲出細微聲響,絲絲入扣的映入團愁的眼角紋路中。
月光攜在一柄劍上,驟然從窗中躍來,寒峰陡峭著直插安泠的背心,安泠專注于明曦,對頃刻發生的事情索然無知,千鈞一發之際,明曦的身子越過安泠,劍鋒被他生生的擋在半空,掌心里鮮血由淡轉濃的洇出,轉瞬間便使長風手中的劍身涂抹的遍身殷紅。
明曦靜靜的從長風的劍上抽出手,拳心淌落著血跡,匆匆回頭,忽略了長風詫異的目光,心中的念頭頑固的只剩下一個。
“誰?阿姐愛而不得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她逼問安泠。
燈火搖搖晃晃,安泠仍舊端坐在座位上,似乎剛才劍鋒所指的不是他的脊背,壺里的茶已然冷透,他面朝著桌上的混沌潮濕,眸子里隱然是一堆燃盡的蒼頹灰燼。
“我不能說。”
明曦三兩步到他的面前,炯炯的目光燃著異樣的光,血肉模糊的手垂在了身側,浸濕了衣衫,長風不管不顧的追著她,半強迫似的舉起她的胳膊,仔細在燈光下查看著橫斷掌心的傷口。
那一劍旨在斃命,長風用的力道十足,故而明曦手心的傷格外重,皮肉外翻,深可見骨,長風雙手極盡小心的捧著她的傷手,指縫處侵染了明曦的血,引得自己寒如冰鐵的心兀自裂開了縫隙。
長風忙忙裹著明曦的手,目光在盡頭里漂浮著,重歸到了安泠身上,他似乎無意間的提醒明曦。
“主子,莫要忘了咱們所為何來……”
明曦瞥了長風一眼,不做言語,重新上來將青竹劍從水中撈起來,冰亮的劍鋒閃爍著涼薄的寒光,她劍指咽喉,重復又問。
“誰?”
安泠柔柔的搖了搖頭,他的武功在武林中本屬頂級,平復劍出鞘縱是長風明曦聯手,也擋不住他二十招,長風警惕著望著安泠,默默用力握緊了劍柄,他護在明曦身后,唯恐他貿然出手會將明曦傷到。
安泠鬢發里間或著白色,他才三十歲,卻滄桑的不像樣子,明曦用力的看著他,劍尖一寸寸的垂下,眸子卻驟然亮堂了起來。
姐姐是明曦心底的最痛,心底飛快的閃過一絲黯然,隨之又硬生生的用平靜埋去,她的心是冷的,呼一口氣便能結出霜花。
燈火倉促,蠟燭的眼淚堆疊在桌子上,一時亮堂,一時又陰暗,安泠神色里灌滿沉靜,他見過很多生死,卻在此刻的青竹劍上將此生看淡,目光沿襲著劍刃輕輕上瞟,他淡然的彎起唇角,眉眼如云。
“阿昭,罷了吧,我真的不能告訴你,凡塵種種,皆如夢散,既然宛宛已經離開,你便莫要追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