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么會和你說這些吧?”
在錯覺般的悲傷消弭之后,莞如裝點上平素一直偽裝在身上的笑容,拖著裙擺側過身,用靜謐而透著怪異亮色的目光悄悄打量著長風的反應。
長風低著頭不語,其實是想知道答案的。
莞如很知欲擒故縱的道理,何況她想得到的答案已經得到,神色溫溫一頓,口中便打了個哈哈,不再提這個未完的話題。
“去將我的床鋪好,我入睡要用安神的靜香,你也去燃了吧?!?
長風安順的應了,轉身自去料理,微弱的燭火中,他腳步安穩,背影拖長,踩在流光之下延綿不斷,莞如的目光追隨著他遠去,直到再也望不見他的時候,原本平靜的神色里猛然涌出一絲嘲諷。
果然還是男人啊,最受不得女人示弱。
她冷冷的感慨,櫻唇邊含了得意的笑,卻泠泠的猶如一柄殺人的刀,她已試來了了長風的弱點,接下來就要看她要如何利用了,仰頭望了望高高聳立的屋頂,思緒飄遠,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畢竟,畢竟這樣好的機會,只有一次啊……”
天色沉沉,月牙檐中充盈著不見天日的黑,陰暗的天空裂了幾道縫隙,漫卷的云海鋪展而來,似乎是在預示著明日的傾城大雨。
長風在服侍莞如睡后,獨自來到后山,勁風吹裂了衣襟,他一擺手,便從那高高的樹枝上落下一只蒼鷹,架上他的手臂。
他熟稔的從蒼鷹的腳上解下綁著的書信,展臂將那畜生放走,低眸借著手中星點的火光查看著書信上的內容,忽然間神色一沉。
“不日進攻月牙檐,君,在內策應。”
長風用力的將那小小的字條在掌心攥緊,冗雜著落葉滋味的空氣被他深深吸進心肺,晾轉成迷蒙后轉而望向無邊無際的長天。
傳言是真,謝家果真與藍渠合謀,不日就將來攻打月牙檐,月牙檐擅長的是暗殺和竊取,對這種鋪天蓋地而來的明面上的你爭我奪,還手之力有限。
謝禪師并沒有怪罪長風大動殺伐,忤逆他的意思救出明曦,他很明智選擇的和長風一起健忘掉這件事。
甚至,還能不顧被出賣的危險,給長風傳遞來這樣的訊息,到底是他想要為月牙檐在長風身上賭上一把,還是實力強勁,對長風有可能的背叛有恃無恐了呢?
這些長風全都無從知曉。
天幕一道驚雷,短促的閃電劃開積郁的云,展露出烏黑高遠的天幕來,這一場急雨,大概是等不到明天了,長風的神色在這樣的情景下深沉莫辯。
他曾深深的仇恨過這里,卻在此刻忽感迷茫,失卻了這里之后,他將歸何地?月牙檐又有多少人和他一般,沒有了這個邪惡之地的庇護,將會早早埋骨于泥濘荒渠,無人收尸。
就像以往一樣,每每長風感到迷茫失措的時候,總會想起那個容顏淡淡,卻如風般清揚溫厚的女人,恰又是因為想起了她,他似乎又終于想起了那個與她同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