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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歸北
乾德二十四年,東至。
一輛馬車行駛至北州邊界城池之外,緩緩停下,駕車的馬夫是個粗獷漢子,留著毫無章法的絡腮胡子,他一手扯著韁繩跟城門守衛軍士打著招呼道:“劉老弟,今天又是你當值啊!”
看的出他們之間顯然私交甚好的樣子。姓劉的軍士笑的十分親切,滿面春風的朝著馬車走來。
這架馬車奢華無比,這樣大手筆的做派跟行為不用想也知道里面坐的人是誰。
姓劉的軍士躬著腰十分殷勤地問候著:“郡主安好!”
馬車的垂簾底下伸出一只手,杏紅衣袖襯著白皙的手,手里握著一塊赤色猛虎腰牌。
聲音尖厲刺耳,急不可耐的道:“開城門。”
城門頓時敞開,馬車飛速朝著城里行駛而去。看守城門的軍士望著遠去的馬車不經打了冷顫。
跟劉軍士一同當值的那位剛剛入職的小軍士瞧著劉軍士滿臉冒著冷汗,好奇地打聽著:“馬車里坐著何人?架子這般大?”
在第一次當值的守衛軍士眼中,進北州邊界城池僅憑一塊腰牌連個面都不肯露,必定是個大人物!
“別瞎打聽!”
劉軍士用力拍了一把新人的肩膀,放低了聲音繼續教訓著:“這靡費程度,除了北州小郡主,還能有誰。以后看見那塊腰牌就馬上放行,別白白的丟了性命。”
聶青嵐掩著口鼻打了個噴嚏,顯然不知道剛剛守衛的兩個軍士此刻在背后議論自己。
這天真是冷起來了,聶青嵐將雙手攏在一起搓了搓,這趟跑去北離若是真感染了風寒,怕是回家又要被二姐取笑身體孱弱,逼著跟她一同練拳了。
天下皆說北州小郡主聶青嵐惡貫滿盈,仗著從小到大跟著貼身護衛,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讓人退避三舍,聞風喪膽。
此去北離一來是躲避指腹為婚的婚事,二來是為了盜取北離邊界的軍防圖。已有一年未歸家,想必父親已經擺平了家中的閑雜人等,歸家的途中已經急不可耐。
伸著懶腰,目光落在手邊一本嶄新的《言志山》上。拿過來緩緩翻開了幾頁,書中夾著薄如蟬翼的一張字條,上面只有寥寥數字。
聶青嵐盯著那字看了片刻,嘆了口氣,將字條撕了個稀碎,捻著一撮一撮的碎紙送入了口中,嚼了幾口硬吞了下去。
馬車緩緩停靠在一間客棧,跟隨在后的護衛皆下馬站在馬車身旁。馬夫趴在地上,聶青嵐踩著馬夫佝僂的背緩緩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聶青嵐看著人來人往的客棧,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環顧了四周后才開口說道:“清場。”
身后跟隨的護衛少說也有二三十人,個個都是絕頂高手。一擁而上的護衛占據了整個客棧,一瞬間,原本熱鬧閑雜的客棧已然安靜下來。
身邊貼身的護衛于明跟隨著聶青嵐同步走進客棧,可謂一步也不可離身。
客棧掌柜雙腿發軟,顫顫巍巍的朝著聶青嵐入座的方向走來。腳下一軟,撲到在地,抬頭看了一眼聶青嵐立馬捂著眼睛,結結巴巴的說道:“青...青嵐郡主安好!”
聶青嵐的思緒還停留在剛剛的字跡中絲毫未聽見客棧掌柜的話語。不過嘆了一口氣,一道劍影閃過,聶青嵐才回過神。
看著已經被護衛一劍封喉的客棧掌柜,聶青嵐從衣袖里扔出了一疊銀票,一口飲下了茶水。起身準備離開時,轉頭跟躲在桌下的婦人說道:“這些銀票算是給你丈夫的上喪葬錢。”
浩浩蕩蕩的離開,許多平明百姓張望著客棧內卻不敢踏入客棧。聽著客棧里的哀嚎痛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看著離北陵不遠了,走陸路雖然腳程快卻也顛婆。瞧著天色已晚,不遠處有一處破廟,聶青嵐準備帶著一行人在破廟休息一會兒。
“聶青嵐,拿命來!”
剛從馬車走下來,就聽著這一聲叫喊聲。刺殺的人還未近身就被護衛劫打而下,聶青嵐低眼俯視著被一擊而倒的刺客。
不經無奈道:“我是你,刺殺時一定不會大喊大叫。你是生怕別人聽不見嗎!”
刺客倒在地上,嘴里惡言相向著:“聶青嵐你妄為北州郡主,你殺人如麻,屠殺無辜百姓,你就該死!”
聶青嵐打著哈欠,喟然嘆息著:“殺了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刺客已經躺在了血泊之中。聶青嵐似乎已經習慣了被天下所誤解所唾棄的場面,當然,罵的也不錯。
剛踏入破廟,聶青嵐還未坐下,異常的動響又開始了。于明寸步不離的守在聶青嵐身邊,突然從房梁上翻躍下來的刺客與護衛廝殺著。
待場面已經處理干凈利落后,聶青嵐看著刺客的裝扮跟北離的服飾別無差別。
護衛月長春驚訝不已道:“是北離派來的刺客?”
聶青嵐輕蔑一笑道:“北離派來的刺客早就在邊界解決了,他們可不敢在北州地界暗殺。”
月長春仔仔細細的將一群刺客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找到一塊腰牌,端端正正的遞在聶青嵐身前道:“郡主,有塊腰牌。”
聶青嵐不過淡淡的瞟了一眼,就看出了這是京城王氏的東西。這樣明擺的東西,也不知道京城王氏得罪了何人,被暗地里陰了一波。
休整片刻后,一行人快速的趕回了北陵城,腳程很快沒有一刻的停留了,直到清晨才趕到。
城門外,虎威軍青字營領將燕無雙率領百名軍士早早的就候在了城門外等候聶青嵐的歸來。
燕無雙十分激動的迎了上去,端正有禮的給聶青嵐行禮,言語恭敬的說道:“恭迎青嵐郡主歸陵!”
“起來吧!”
聶青嵐翻身上馬,跟燕無雙一同騎著戰馬飛奔入城中。回到北州,城里的眼線越發多了起來,既然已經打出了名聲,自然要沿襲下來。
當街縱馬,一路上不顧百姓受傷,像戰場沖鋒陷陣一般凌駕在蕓蕓眾人之上,一路上雞飛蛋打傷及無辜。
剛一進府,隔著甚遠就瞧著了二姐聶鳳英手中握著馬鞭左右游走著。聶青嵐停下了急切的腳步,一旁的燕無雙在看到聶鳳英的第一眼就溜之大吉了。
拍著胸口,自言自語著:“伸脖子也是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管它的。”
壯著膽子走進前院,原本想悄悄的避開二姐的視線溜走,結果被二姐縱身擋住了去路。
聶青嵐試圖裝傻充愣蒙混過關著:“二姐,你在家啊!我剛剛都沒看見你。”
聶鳳英一言未發,直接擰著聶青嵐的脖領子就往正堂里走去。看著正堂里多年未見的大姐聶樂瑤,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聶青嵐掙脫開二姐的束縛,直接坐了下來。
聶樂瑤言語不屑道:“青嵐郡主真威風啊!一行人馬千里奔途而歸,一路上可謂威風凜凜。”
聶家,陪同先皇征戰沙場,震懾六國,鎮守北州的異姓王。聶樂瑤十年前嫁入江南文壇世家李氏一族,雖然是利益結盟,日漸牢固,絲毫也動彈不得。遠在京城的皇室宗親卻漸漸不安穩了起來,想要鏟除聶家。
看著一腔怒火的大姐聶樂瑤,又瞧著正堂里的侍女垂眉低眼,不敢有一絲懈怠。
二姐聶鳳英鎮定自若的盈盈行禮,言語恭敬的作答:“幼妹性子乖張乃是聶家溺愛所致,請長姐平息怒火。”
聶青嵐并不想聽一家人說這些場面話,起身垂手回禮后便摔門而走。回到自已的梧桐苑,侍女護衛早已各歸舊位,各自忙著自己手中的事宜。
貼身侍女茉莉見自家主子而來,攏起衣袖,燒水沏茶。茉莉點茶的姿勢優雅翩然,但手上動作極快,頃刻間,醇白茶湯緩緩在茶盞中暈開。
聶青嵐揮了揮手,神色平靜地吩咐道:“沒心情喝茶,別費勁了。”
茉莉端著茶盞的雙手停在了原地,楞了片刻又將茶盞放了回去,輕聲細語的回道:“郡主可是擔心大小姐尋郡主的麻煩嗎。”
忽然視線里飄過一抹深藍衣角,不是普通侍女護衛該有的穿著,聶青嵐心中警兆忽現,王府重地,竟然有人如此膽大,在此藏頭露尾,當場便冷呵了一句:“誰?”
疾風掠過身畔,聶青嵐來不及反應,一股巨大的力道已經不知道從何處襲來,將聶青嵐重重的推至墻上。
聶青嵐腳下踉蹌,后背撞在墻面,硌的發痛。依稀間,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淺淡流轉,四目相對,眼波流轉。
雖然只露出一雙杏眼,聶青嵐也認出了面前人。臉上不帶一絲表情,無語凝噎道:“你也回來了。”
被聶青嵐推開的男子取下臉上的面具,大搖大擺的搶占了聶青嵐入座的位置。
隨手端起剛剛茉莉沏好茶,一飲而盡后,說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也忒沒趣了。不像小時候,一點也禁不起逗了啊!”
茉莉沏茶笑盈盈的回道:“楚公子怕是要受著罪了。”
聶青嵐高聲吼道:“于明何在!”
于明從房頂一躍而下,一手擒拿爪直沖楚天闊脖頸。這一聲何在讓楚天闊有了反應機會,二人縱身執劍立于院中,刀光劍影中一時難分勝負。
聶青嵐一腳將凳子踢出房間,端坐在房門外看著好戲。茉莉捧著葡萄跪在聶青嵐身旁,拱聶青嵐隨手享用。
楚天闊劍落時,連連擺手道:“不打了,不打了。”
聶青嵐吐著葡萄籽,忍俊笑道:“楚郡守也不行啊,連我身邊的一個小小護衛都打不過,也不知道怎么護住這一城百姓的安危!”
楚天闊一屁股坐在聶青嵐腳邊,喘著大氣道:“于明可是一等一的高手,我能逼出他的劍出鞘已然費勁全力。”
北陵郡守楚天闊,聶家義子。楚家滿門葬身火海之中,那年的大火不僅僅燒掉了楚家一百二十口人,還燒毀了一整條街,五十多名無辜受牽連的百姓。
剛坐下沒一會兒,墻對面的角落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聶青嵐跟楚天闊相似一眼,楚天闊便順著后門翻墻溜走。
看著二姐聶鳳英喪著一張臭臉走進梧桐苑,聶青嵐一臉茫然無措的開口問道:“怎么了?我最近可沒惹禍,你別用長姐那張臭臉來看我。”
二姐聶鳳英將飛鴿傳信的密函遞給了聶青嵐,低眉沓眼的說道:“陛下要給你賜婚,準備將你許配給魏丞相的嫡子魏景睿。”
聶青嵐看著密函驚嘆道:“魏丞相與我北州可是政敵,他們這些老頭子是瘋了嗎!”
“我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北海請父親回來,在圣旨下達時想個對策。”聶鳳英平心靜氣的陳訴著思量,看向聶青嵐的眼神中流露出的不舍之情顯然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
聶鳳英出言寬慰著:“即便嫁去京城也別擔憂,你身后有北州虎威軍坐鎮,沒人敢傷你分毫。”
聶朝鈞風塵仆仆地沖進來,看著面色鐵青的二姐聶鳳英站在院中,剛到嘴邊的一句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上前牽著聶青嵐的手就往房里內走去,鄭重其事的開口說道:“不嫁,我不需要你們犧牲自己的一輩子去成全我。”
看著面前最疼愛自己的兄長,終究心有不舍。可是陛下賜婚不能拒之,就算為了聶家為了兄長能安穩接手王位,這個婚不嫁也得嫁了。
“兄長不必憂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只要聶家不倒青嵐嫁到何處都能安穩度過一生。”聶青嵐云淡風輕的說著一番話,雖然心里不想嫁去京城,如若大勢驅之那也不得不為之。
將兄長跟二姐的推諉后,聶青嵐帶著茉莉去往后院淡墨河釣著魚,品著茶,聽著小曲。
似乎在等什么,或許在等一個轉機。此刻的聶青嵐沒了在外面的囂張跋扈,平心靜氣的等待魚兒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