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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蹊蹺黑煙
1990年的夏天,位于新冷縣龍盤山深處的迷山村與往年一樣,天空瓦藍明凈,林木郁郁蒼蒼,田野溝壑間百草吐芳,莽莽群山中千峰競秀。在村莊和山林之間的斜坡上,漫山遍野地鋪滿了紅薯藤、西瓜藤,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炫目的白光。整個村莊看上出安寧、靜謐,偶爾一兩聲雞鳴犬吠,反倒把這種安寧靜謐的氣氛渲染得更濃。
但有一個人卻從這世外桃源般的寧靜氣氛中嗅出了一絲不祥的氣息。
在迷山村東南方向的山坡上,有一片4畝左右的西瓜地,深綠色的西瓜藤下面,隱隱約約露出或大或小的花皮西瓜。西瓜地緊鄰后山的松樹林,在樹林與瓜地接壤的地方,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上尖下圓,像一只倒豎的巨型陀螺,很突兀地立在黃土地上,底部被密密的蒿草團團圍住,看上出又像是一個圍著深綠色圍裙的尖頭巨人。巨石靠瓜地的這邊,有一個簡易的瓜棚,用松樹樹桿做支架,頂部披著黑色的油氈。瓜棚下橫放著一張竹席,竹席上躺著一個十六七的少年,手里捧著一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偵破小說,正凝神注視著村東頭的一棟四進兩層的紅磚樓房,目光中露出深深的疑惑和憂慮。
少年名叫郭曉飛,是迷山村支書郭振民的第二個兒子,現正在新冷縣一中讀高二。此時正是暑假期間,又值西瓜快要成熟的季節,他父親便要他每天守在瓜棚,白天防止頑童偷瓜,晚上預防野獸入侵。雖然是炎炎夏日,但由于迷山村位于龍盤山靠近山頂的坡地上,平均氣溫比山下要低2-3度,又時不時有陣陣涼風從松樹林中透出來,吹進瓜棚,使人渾身上下每個汗毛孔都舒張開來,一點都沒有炎熱的感覺。郭曉飛每天在瓜棚中讀讀書,眼睛疲乏了就走出瓜棚眺望一下遠遠近近的峰巒溝谷,傾聽一下從林間草地中傳出來的天籟之音,本來日子是過得相當愜意的,但昨天早上的一件事卻徹底破壞了他的好心情。
那時候天剛蒙蒙亮。郭曉飛在一陣高亢的雞鳴聲中醒來,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電子表,正好五點半。電子表的熒屏仍在一閃一閃地變幻著顏色,雞鳴聲也持續地從表中傳出來。這個電子表是他的一個同學去深圳游玩時帶回來送給他的,既可看時間,又可以當鬧鐘,既漂亮又實用,他一直愛如珍寶。
郭曉飛摁熄鬧鈴,從竹席上爬起來,轉到石頭后面一股泉水邊,用手捧著水漱了口洗了臉,便按照老習慣,從瓜地慢跑下坡,到村里通往山外的主干道上,便漸漸加速橫穿村莊,沿著簡易公路一直往前跑出3公里左右,然后折返跑回來,再一次穿過村子,在村東頭知青宿舍西下角的曬谷坪上停住,擺出架勢打幾套拳,做100個俯臥撐,最后便開始練習“清心明目大力功”。這套練習呼吸吐納強身長力的氣功習練法是他的叔叔郭振武教的,郭曉飛已經堅持習練了10年,效果非常顯著。
郭振武是新冷縣有名的武把式,在80年代初期便在縣城開了一家武館,名字就叫“振武門”,是模仿當時風靡全國的電視劇《霍元甲》、《陳真》里面的“精武門”取的名字。那時候武術之風在各地方興未艾,新冷縣又是很有名的“武術之鄉”,所以報名到武館習武的人非常多,。據說“振武門”當年名氣非常大,鼎盛時期門徒有300多人。在地區、省里甚至全國的武術比賽中,”振武門”都獲得過很好的名次。郭振武的大徒弟易春明還獲得過全省散打擂臺賽的亞軍。因為名氣大,郭振武在開辦武館時賺了一大筆錢,三年后全家移居廣東,此后便杳無音信,直到一個多月前突然回來。
郭曉飛的的拳術和“清心明目大力功”都是郭振武從小教他的。郭振武只有兩個女兒,對聰明乖覺的郭曉飛很是喜愛,在他五歲時便開始訓練他“站樁”。“站樁”是習武之人的入門功夫,既可以鍛煉腿部力量,以確保下盤穩固,又可以鍛煉和考驗習武者的毅力。初習武之人將來能否有成就,往往通過“站樁”就能基本判斷出來。郭振武在訓練郭曉飛“站樁”時,發現這是一棵習武的最佳苗子。這個五歲的侄兒,忍耐力比同歲的兒童高出五六倍還不止,而且異常頑強,每次“站樁”要站到小臉通紅汗流浹背雙腿打顫才肯歇下來,而且領悟力非常強,一套拳術最多教他三遍,便能牢牢記住,并且能夠像模像樣地使出來。
郭曉飛七歲時,已經打下了堅實的武術根底,郭振武便開始教他“清心明目大力功”。具體習練方式是:首先面朝東方筆直站立,雙手自然下垂,在深吸一口氣后,慢慢彎腰直到雙手觸地,然后兩拳虛握,如抓杠鈴、如握千鈞,再緩緩直腰,以類似舉重運動員的抓舉動作,一直將想象中的杠鈴舉過頭頂。在這個過程中,一直要憋著那口吸進去的氣,當雙手過頭時,再將這口氣吐出來。如此反復四次后,將身子轉向東南方向,繼續相同的動作,一直到轉完四面八方才算結束。這套氣功的關鍵是“逆呼吸”。所謂“逆呼吸”,就是吸氣時要收腹,吐氣時則鼓腹,正好與我們平時的呼吸習慣相反。同時,在練習時還要雙眼緊盯一顆樹,盡量少眨眼。據郭振武解釋,逆呼吸可以將清新空氣盡量久地留在腹內,而腹腔中的濁氣則可以盡量多地排出體外。而且雙眼緊盯綠樹,有利于護肝明目,因為肝在五行中屬木。郭曉飛按此方法習練,果然每次練完后覺得神清氣爽,而且感覺雙手力氣也越來越大。
這天早上,郭曉飛在曬谷坪練功轉到東南方時,忽然發現知青宿舍后面的溶洞里架出了三根鐵皮管子,里面正裊裊地冒出絲絲黑煙。不久,黑煙越來越濃,在晨風的吹拂下,緩緩地往空中和周邊擴散。
郭曉飛起初并沒有在意,當黑煙飄到眼前時,他還下意識地用手拂了一下,仿佛想趕走這股討厭的黑霧。但是,當他深深地將一口氣吸入鼻腔中時,忽然感到腦海里一陣暈眩,同時一股刺鼻的味道嗆得他差點吐了起來。
這是什么煙?為什么這么刺鼻?為什么吸入一點就像中毒一樣使人頭暈目眩?
這幾個問題從昨天開始一直盤繞在郭曉飛腦海中,以致晚上在瓜棚中破天荒地失眠了。他雖然還是一個少年,但比許多同齡人要成熟很多,平時就特別喜歡思考問題,什么事情都要探詢出結果才罷休。他知道,那棟廢棄的知青樓是他叔叔一個月前從南方回來后以每月一千元的價格租用做化工廠的,后面的溶洞也隨之變成了化工廠的作坊。當時,全村的人都支持村委會租出這棟樓,因為每月一千元的租金對于這個新冷縣最貧困的村子來說,是一筆巨款。而且,郭振武剛從南方回來時,就在村里挨家挨戶發錢,按照每家的人口和貧困程度,有的一兩百元,有的四五百元,使滿村的人感激零涕,別說他是要租房開廠,就是要砸破這棟早已沒人住的知青樓,估計全村也沒有人會反對。當時郭曉飛也認為這是件好事,覺得叔叔是想帶領村里人致富,所以心里對他更加敬重。但是,當溶洞中冒出那幾股不祥的黑煙后,郭曉飛突然對叔叔的舉動產生了懷疑:在這么荒僻的山村,以每月一千元的租金租一棟廢棄的樓房做工廠,是不是太不劃算?一回來就挨家挨戶送錢,而且數目不小,是否另有目的?那從溶洞中冒出來的蹊蹺的黑煙,到底是什么成分?
這些問題使郭曉飛夜不成寐,連看書也沒有了興趣。他在瓜棚中躺到十一點,終于做出決定:去找叔叔談一談,要他對以上所有的問題都給出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