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節
- 第13章 附錄四小酉腴山館文集選文
- 第12章 附錄三籀經堂類稿選文(2)
- 第11章 附錄三籀經堂類稿選文(1)
- 第10章 附錄二綠野齋集鈔選文
- 第9章 附錄一正誼堂文集選文(2)
- 第8章 附錄一正誼堂文集選文(1)
第1章 清經世文編選錄(1)
請開臺灣米禁疏
竊查閩省泉、漳二府,向資臺米以濟民食。自朱一貴變后,巡臺御史恐其運出接濟洋盜,又恐聽民搬運以至臺灣米價騰貴、或生事端,遂禁止不許過海。泉、漳之民,有米無米,在所不顧。不知臺灣地廣民稀,所出之米,一年豐收,足供四、五年之用。民人用力耕田,固為自身食用,亦圖賣米換錢。一行禁止,則囤積之米,廢為無用;既不便于臺灣,又不便于泉、漳。究竟泉、漳之民,勢不得不買;臺灣之民,亦勢不能不賣。查禁雖嚴,不過徒生官役索賄私放之弊。臣查開通臺米,其益有四:一、泉、漳二府之民有所資藉,不苦乏食;二、臺灣之民既不苦米積無用,又得售賣之益,則墾田愈多;三、可免泉、漳、臺灣之民,因米糧出入之故,受脅勒需索之累;四、泉、漳之民既有食米,自不搬買福州之米,福民亦稍免乏少之虞。至開通米禁,有須防之處二端,亦不可不加詳慮。其一恐泉、漳之民任意搬買,或致臺灣米貴。查臺地一年豐收,足供四、五年之食。嗣后應于冬成之時,詳加確查。若臺灣豐熟,即開米禁;倘年成歉薄,即禁止販賣。雖年歲稍豐,而一時偶有米貴情形,臣亦隨時查禁,必不敢疏忽滋事。其一恐買米之船,接濟洋盜。查海洋之中,劫米為盜者頗多,買米為盜者實少。閩地歷來諸臣,既于此鰓鰓過計,臣亦不敢不于此詳細周防。嗣后泉、漳之民過臺買米者,俱令于本地方報明,欲往臺買米若干、載往某處販賣,取具聯保,詳報臣等衙門;即飛行臺灣,及所賣之府縣,兩處稽查。如有不到,即系偷賣,必嚴懲聯保,究出本船之人盡法重處。如此查防,自不致接濟洋盜矣。
——錄自賀長齡輯「皇朝經世文編」卷八十四「兵政」。
條陳臺灣事宜狀(雍正囗年)臺灣知府沈起元
卑府既無知識,初到臺地,見聞未廣,無可以仰佐高深,何敢安置一喙?顧有不忍不言、不敢不言者,惟大人恕其狂率而鑒其愚誠,幸甚幸甚!
一、偷渡之禁不可不為轉計也。蓋其間有必不可禁、必不可不禁者,而以現在之法處之,則二者皆失。其必不可禁者,則漳、泉內地無籍之民無田可耕、無工可雇、無食可覓,一到臺地,上之可以致富,下之可以溫飽,一切農工商買以及百藝之末,計工授直,比內地率皆倍蓰。而必曰爾其堅坐餓死,無往求生為也,既非為民父母之道;且或親戚、兄弟在臺成業,此既需人助理,彼可相依為活,合之則兩全、離之則兩傷,此必不可禁者也。其必不可不禁者,則以海外之地,作奸犯科之民動輒渡洋,于內地為漏網、于臺地為養奸,此必不可不禁者也。法當第禁奸民之偷,而不當禁良民之渡;且必許良民之渡,而后可禁奸民之偷。何也?將禁奸民,必行重法。而欲行重法,非分別奸、良不可。今也不然,惟偷渡是禁。奸、良共處其中,豈可概施以大法?不得已,以杖責逐回之法處之。即有奸匪,臺地無從分別,將亦從輕典;則在奸民豈足以示懲?夫民之渡臺,如水之趨下,群流奔注,而欲以輕法止之,是以只手而障崩堤,必不能矣。以輕法而止良民之渡,猶且不能;而以止奸民之渡,更何望焉!況沿海內地,在在可以登舟;臺地沙澳,處處可以登岸。汛口官役之所不能查緝,雖日日處分數官,無補于事。力不能禁,而徒使良民之偷渡者,有死亡沉溺之慘、有流離失所之痛,既至于不忍言、不堪言。而奸民之偷渡者,仍以臺地為逋逃之藪,今日逐之而明日又來,將致盜賊充斥、奸匪橫行,其患恐有不可言者。必許良民之渡,而后可禁奸民之偷。仍照前升道吳所議,有來臺者,令內地州縣查明有無過犯,取族鄰的保,給照來臺入籍,毋使吏胥阻撓。此如開一正門,以待善良之步趨。其有作奸為匪,州縣不準給照者,計乃獨出于偷渡;而后取而懲以大法,則奸民無可混淆,而良民亦得而樂其業矣。若謂渡臺者即非良民與雖良民而臺地必不容多人,以防異日之患,則大不然。夫即今臺地,皆閩、廣流民。聞之當日,其民風氣最淳;近稍澆漓,然終覺畏法易治。所謂奸匪惡少,亦第如斗米之難升榖而已,一良有司厘剔之即善耳。此在內地亦然,不獨臺地也。且人之樂生惡死,原有同情。使其室家安堵、農買樂業,驅之為亂,亦無從者。若以人眾為可慮,則臺地見在之人,亦未為少也。即內地之人,亦何必不可為慮?況渡禁開而臺地之人亦未必遽多,渡禁嚴而來臺之人亦未嘗或減。昨聞之王鎮云:近日臺民比前加多幾倍,蓋以不禁渡臺,凡農工商賈來去自如。自禁之后,一去則不可復來,故來者不敢復去;所以禁愈嚴而人轉多。此王鎮閱歷之言。是今日之禁渡,毫無補于國計,而徒有害于生民,斷非可久之道明矣。總因前此臺變,祗以居官者撤其武備、墮其紀網,平時百計以釀亂,臨變倉皇而失措。事敗之后,深諱其故,乃更張其辭,不罪其上而罪其下,以為此流民之所致也,臺民之可畏如此也,事事為因噎廢食之計,豈可勝嘆哉!倘為皇上歷言其故,知當日臺變之在無兵而不在有民、在無官而不在民多;今但當擇其治民之吏與養民之術而已,則我天子神圣,必能豁然于中,而不肯鰓鰓為無益之禁矣。至搬眷之說,尤在憲臺洞悉之中,更無庸卑府之贅詞也。
一、調任之新令太驟也。臺地重洋遠隔,六年一宦,誠屬太遠;故蒙憲臺有請三年更代之舉,荷蒙皇上曲體臣鄰無微不照,有一年更代之旨,此誠嚝世之恩也。顧卑府以為若求善治,非久任不可。三年考績,乃千古不易之良法。況臺地此時,正須經理。蓋臺地章程草率,不比內地。內地規模,乘歷代文明之治;而臺郡自本朝開疆以前,尚屬洪荒草昧,其初乘鄭氏草竊之余,茍且從事。六十年以前,官斯土者,祗為貪黷縱侈之資,未有經理地方之實。是以賦役不均、疆界未正、城柵未立,番漢之處置無法,上下茍安;幸而熟番則淳樸不擾、生番則頑鈍無知,故為易治。至于今日,土地日辟,民人日增,熟番之知識日開,生番之氣息漸通,正須廉干能員經理其地,可以化流民為土著,化熟番為漢人,化生番為熟番,均其賦役,正其疆界,治其城邑,以保障海濱一帶之內地,惟此時為要。顧期其盛理,雖甚盛才,非三載不能著效。雖蒙圣恩周詳,先令其學習半載,然可學者文移案件而已。至于為政之道,存乎其人;人各有心,心各有志。為名者有喜功求進之心,為利者有刻薄苛斂之術。即有實心為國為民者,而意見各殊;一番更代,必有異轍,下何適從?且人安其心而后能理事;今一年之后,頭緒粗得,而躍躍有去思,居官者知其功之不能竟而志灰、為下者逆計其令之不足遵而情渙,未有不日益草率茍且者,此理之固有、勢之必至也。此事所關地方甚大,奏明仍以三年為率,而以半載為協理學習之期,地方幸甚。
一、水師偏裨之不宜用閩人也。向來臺地兵卒,大抵驕橫懶惰成風。近日行伍數足,約束頗嚴。顧聞各路分防之將校,終有不能嚴加約束者。原其故,實緣將領即系閩人,則部下之卒,非其舊時儕伍、即其同鄉戚友。在提鎮大員,分尊勢重,可以彈壓。若夫參游以下,分既相聯、情復甚接,握手相向,耦居無猜;非甚大犯、誰不姑息,狃于成習,漸不能制。夫閩海水師,固非閩人不可;至于將校,似仍宜以外省人領之。即如江、浙、粵東之人,亦能便習水道。易地相制,則在將校可以法繩下而無所瞻徇,在兵伍自嚴奉約束而無敢怨懟,此亦轉移積習之微權也。
以上三條,卑府不揣愚昧,竊以為臺地至要之事,故不計可否而妄陳之,惟憲臺裁擇焉。
——錄自賀長齡輯「皇朝經世文編」卷八十四「兵政」。
治臺灣私議(雍正囗年)臺灣知府沈起元
夫臺灣片土,自開辟以來幾千萬年,無論不入版圖,即「淮南」志怪、「山經」紀異,亦未所及。自明時鄭「賊」潛蹤于此,引致紅毛。明末鄭「賊」更踞此稱亂,至我朝剪除氛孽,而臺灣始入版圖。數十年以來,七百余里重洋,遂為內沼;哨帆商舶,如游內港。糖粟之富,甲于閩省。形勢之壯,屹然為東南七省之藩障。自臺灣入版圖而后,濱海之地烽煙永息,所系綦重;則所以經理臺郡者,可不隨時度勢,綢繆整頓,為萬年不拔之計哉?
按臺郡之入版圖,正如洪荒初辟,章程制度,草草未立。而六十年以前官斯土者,因循廢弛,既所不免;至朱一貴變后,震動當局,地方大臣未敢以致亂之由據實陳告,及徒為因噎廢食之計,禁官府之攜家、禁民戶之搬眷、禁內民之渡臺、汰道標之守兵,以為是可以久安長治矣,何其遠歟?起元來攝府事,凡四閱月,歷覽山川形勢、番漢情形,嘆其幅囗〈巾員〉廣而控制之道未備,膏壤多而經理之術未詳。兵疏吏遠,地廣人稀,以致生番不時出沒,奸民間且生心。深思遠計,今日之經理臺郡者,宜分文武之駐防,扼山海之形勢,恤熟番而撫生番,招流民而盡地利,重文吏之權,定考績之期;數年之后,方有可觀者耳。
一、臺灣之治,宜防山而不宜防海也。在昔「偽」鄭竊據此島,如釜魚楯豕,惴惴焉朝不保夕。人民未集、田土未辟,寄宿于海濱片土,唯慮我朝大兵之入,故鳩其丑類,聚處海濱。以臺灣縣一席之地為其居室,以安平鎮為門戶、鹿耳門為扼塞,重兵猛將咸萃于此;于南則防打鼓山,于北則防雞籠城,皆以備內地之大兵也。若今日我朝之處置臺地,則宜有大異者。臺灣以西,雖有七百里重洋,實我朝之內沼也;海舶往來,皆我同族,固無可防。即外島如紅毛、呂宋、咬囗〈口留〉吧諸國皆微小,震懾天威,通商貿易,隱為屬國,都無可慮。是海不必防也,所宜防者山耳。山不獨生番之出沒宜防也,凡臺郡平埔內之山,層迭僻阻,樹木叢雜,溪壑陰邃,人蹤罕到之處,不知其幾,或且通連內山,稽察稍懈,奸匪匿蹤其中,集數十無賴樹旗歃血,即圖不軌。生番之為害猶淺,而漢民之為匪叵測。如曩者朱一貴之于三角岔、烏山等處,陳三奇之于阿猴林,猴完之于茇仔林,是其故事矣;故防之不可不密。乃協鎮三營屯于安平,總鎮三營屯于臺灣,南路一營屯于打鼓,惟北路一營在諸羅山,稍為居中之地,其余重兵皆在海濱,且道、府、縣治皆濱海涯。回顧腹地,東西則深阻重山,南北則遼曠千里。夫居中馭外之道,治天下與治一方無以異。設立縣治、處置兵衛,必占形勝。今臺地兵防之壘與府縣之治,皆守其外而虛其中,御其前而空其后,腹心閫奧之地轉疏棄而不之計,一旦有意外,彼有盤踞之固、有建瓴之勢,而我方自外而入,仰高而攻,不已左乎?在國家初得臺灣時,亦以人民尚未集、田土尚未辟,可居可耕之地,惟臺邑左右方百里地耳,故置壁壘、設縣府,皆因「偽」鄭故址,即其營署宮室,以為官府駐札地。今圣教日廣,戶口日繁,田土日辟,南自郎嶠、北至雞籠,延袤一千七百余里,皆為人煙之境。地廣則規模宜遠、防險宜密,形禁勢格之道,誠不可不講也。愚以為諸羅居全臺之中,負山帶溪,形勝獨得;宜遷府治及鎮標三營于此以控制南北,而后中權之勢始握其要。安平片石,離臺邑二十里,不必專駐重兵。應留本道于臺邑,收協標兩營于內地,而留一營于安平;則鹿耳門雖云要口,已足稽察彈壓,而外御之勢已備。南路則宜遷鳳山縣治于埤頭,當居民輻輳、行旅往來之孔道,以親民事。設下淡水同知于新圍、萬丹之間;凡淡水以東,上至羅漢門、下至海口,凡番漢盜賊之事屬焉。南路營參將所屬,原有守備一員,更添設一員。一則自鳳山以北,阿猴林、觀音山之外,淡水以西,沿海之地屬焉;一則分兵五百,建營于山豬毛口,自枋寮以北,羅漢門以南,淡水以東,沿山一帶之地屬焉:而統轄于南路營參將。如此則重山復水之中,在在有官有兵,可杜生番之出沒、消山匪之奸心,而南路可以無虞矣。鎮標既居諸羅,則北路一營可移駐于半線、沙轆之間,以控制八里岔、雞籠之汛防,于耳目亦近、駕馭亦便,而北路可以高枕矣。至彰化大肚溪以北,幅員既廣,地土日辟,四、五年后,民居稠密,必宜更設一縣者也。議者欲于藍張興莊、鹿仔港、南嵌、奇武子社旁添設巡檢四員,少佐大員所未及,其說未嘗不可;微員雖多,不足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