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雜役房的破鐘聲

青灰晨霧未散，雜役房的破鐘突然“哐當”作響。

林昭攥著竹掃帚的手一抖，喉間涌上腥甜。

暗紅血珠順著下巴砸在青石板上，在未干的水漬里暈開。

“又偷偷練《引氣訣》了？”

帶著草藥味的女聲從身后傳來。

林昭迅速抹了把嘴，轉身時已換上淺笑：“小翠姐，今日不該你去膳堂領粥？”

小翠端著粗陶碗，腕上沾著紫靈草汁：“李嬸讓我給你煮湯。”

她把碗往石桌上一放，苦香混著水汽漫開，“五靈根殘缺三脈，大長老都搖頭了。”

林昭的手指無意識摩挲掃帚柄上的裂痕。

十五歲進青陽宗，三年雜役，他比誰都清楚——測靈玉那日，玉盤只泛起豆大的黃光。

老管事拍著他肩膀嘆氣：“能混口飯吃，比餓死強。”

可他不甘心。

“我試過了。”他盯著碗里的紫靈草，湯面映出他泛青的臉，“昨晚把口訣拆成單字，在灶灰上畫了半夜。”

喉間又涌上甜腥，他硬生生咽回去，“說不定今天就成了。”

“阿昭！”小翠跺腳，粗布裙掃過滿地碎葉，“外門弟子哪個不是天靈根？咱們雜役房十年都未必出一個能引氣的！”

她聲音突然放軟，碰了碰他染血的袖口，“要不……跟我去菜田？張伯要收幫工。”

“哐——”

銅鐘第二聲炸響，窗紙簌簌抖動。

林昭猛地抬頭，透過糊著舊報紙的窗欞，看見外門方向飄起杏黃旗子，“試煉”二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雜役弟子聽令！”

高亢男聲穿透晨霧。

林昭認出是外門執事的聲音，攥著掃帚的指節發白——每月初一的靈根復檢測試，通過者升外門，通不過的……去年有個叫阿牛的小子，被趕下山時哭著說家里還有病娘。

“林昭！”

刺耳的喚聲像針扎耳膜。

趙云舟踩著青石板走來，玄色外袍上的金線云紋晃眼，腰間青銅小劍叮當作響。

他斜倚門框，拇指勾著玉牌：“又在偷練《引氣訣》？”

“趙師兄。”林昭垂眸，掃帚在地上劃出半道弧。

“偷練？”趙云舟嗤笑，一腳踹翻石桌上的藥碗，紫黑湯汁濺在林昭褲腿上，“雜役也配稱‘練’？你那破靈根，測靈玉見了你都得躲！”

他突然湊近，龍涎香熏得人發暈，“明日試煉，我讓測靈玉給你顯顯真容——讓全宗看看，雜役房的廢物能引個什么氣！”

“趙師兄！”小翠攥著抹布沖過來，“阿昭他……”

“滾！”趙云舟甩袖，小翠被氣浪掀得撞在墻上。

林昭想去扶，卻見趙云舟指尖凝起青色靈氣——外門弟子，至少練氣三層。

“記住了。”趙云舟的聲音像淬了冰，“明日你若敢站在測靈玉前超過三息，我便讓你知道，雜役的命有多賤。”

他轉身時，玉牌撞在門框上，發出清脆聲響。

林昭扶小翠坐好，看著滿地藥漬，突然想起昨日在藏經閣后墻撿到的殘頁——《萬器通玄》，只抄到“解析”二字，墨跡還帶著潮氣。

夜來得格外快。

林昭縮在漏風的床板上，借著月光翻那頁殘紙。

泛黃的紙角卷著，上面寫著：“凡天下器物，皆可入道。以神念觸其靈紋，可解其根骨……”

他指尖拂過“解析”二字，眉心突然一涼。

“檢測到殘缺功法《萬器通玄》殘頁。”

機械音在腦海里炸響。

林昭猛地坐起，額頭撞在床頂橫梁上。

他捂住發疼的腦袋，聽見那聲音又說：“激活萬器通靈系統。當前權限：一級。可解析凡級法寶/功法基礎結構，需消耗靈氣驗證。”

“誰？”他壓低聲音，左右張望。

漏風的窗戶吱呀作響，月光在泥墻上投下搖晃的樹影。

“系統綁定中……宿主：林昭。靈根：五靈根（金、木、土殘缺，水、火薄弱）。當前目標：通過靈根檢測，晉升外門。”

林昭喉結動了動。

他想起今日趙云舟的羞辱，小翠泛紅的眼尾，還有三年前老執事捏著他的手腕說“靈根太差”時的語氣。

“能……幫我補靈根？”他試探著問。

“無法直接修復靈根。”系統的聲音不帶情緒，“但可解析法寶/功法結構，模擬其效果。當前可解析《引氣訣》基礎運行模式，需消耗10點靈氣。”

靈氣？

林昭摸出懷里的下品靈石——這是上個月替外門弟子洗劍，人家賞的。

他把靈石貼在眉心，眼前突然浮現淡藍色光網，《引氣訣》的口訣在光網里拆解成金色小點，像活過來般重新排列組合。

“解析完成。《引氣訣》適配度提升至87%。建議宿主立即嘗試修煉。”

林昭深吸一口氣。

他回憶起往日引氣時的滯澀，像有團棉花堵在丹田。

此刻按照光網里的軌跡運轉，竟有絲清涼順著指尖爬進經脈——是靈氣！

雖然細若游絲，但確確實實存在！

他睜開眼時，窗外月亮已經偏西。

掌心的靈石變得渾濁，但丹田處有個小氣泡似的東西，隨著呼吸輕輕跳動。

“明日……引靈鐘。”他摸出殘紙，指腹蹭過“解析”二字，“趙云舟，你說測靈玉會躲著我？”

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未必。”

破鐘第三聲響起時，林昭已系好粗布腰帶。

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晨霧里，引靈鐘的影子若隱若現，青銅表面的紋路泛著冷光。

“引靈鐘，凡級中品法寶，可檢測修士靈根資質。建議宿主嘗試解析。”

系統的話在耳邊響起。

林昭舔了舔干燥的唇，腳步不自覺往試煉場挪去。

晨風吹起他的衣角，露出懷里半卷的殘紙，“萬器”二字被吹得翻動。

試煉場的青石板已被踩得發亮。

林昭站在人群最末，粗布短衫被晨露浸得發涼。

他望著場中那口青銅巨鐘，鐘身斑駁的紋路里凝著水珠，在晨光下泛著幽光。

“雜役房的都往前站！”外門執事敲著銅鑼，“今日測靈，過了的升外門，不過的……自個兒領盤纏滾下山！”

人群騷動起來。

林昭往前挪了兩步，喉結動了動。

昨晚系統幫他引氣成功后，丹田那絲靈氣始終溫溫的，可此刻離引靈鐘越近，他越覺經脈發緊——五靈根殘缺的痛意像細針，順著血管往骨頭里鉆。

“喲，這不是林雜役么？”

戲謔的男聲從身后傳來。

林昭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玄色外袍掃過他的褲腳，龍涎香混著晨霧鉆進鼻腔。

趙云舟雙手抱臂，指尖敲著腰間玉牌：“我還以為你昨晚嚇破膽，躲雜役房不敢來了。”

周圍響起低笑。

林昭攥緊袖口，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能感覺到趙云舟的目光像根刺，扎在他后頸：“等會兒測靈時，你可得多撐兩息——不然鐘都懶得多響一聲，多沒排面。”

“下一位，林昭！”

執事的喊聲讓他脊背一繃。

他踉蹌著上前，引靈鐘的陰影兜頭罩下，青銅表面的紋路突然泛起微光——是鐘在感應靈根！

他慌忙運轉丹田那絲靈氣，可剛引到指尖，經脈便傳來撕裂般的痛。

額角瞬間沁出冷汗，眼前發黑，差點栽倒在鐘身上。

“噗——”

不知誰笑出了聲。

趙云舟的聲音混在哄笑里：“我說什么來著？這廢物連站都站不穩，還想引靈？”

林昭撐著鐘身，喉間腥甜翻涌。

他望著地面自己發顫的影子，突然想起昨晚系統說的“解析”——意識剛觸及這個詞，眼前便泛起淡藍光幕，引靈鐘的紋路在光幕里拆解成金色光鏈。

“檢測到接觸凡級中品法寶【引靈鐘】。”系統的機械音在識海炸響，“可解析其靈力引導陣紋，消耗1點靈氣模擬效果。是否執行？”

靈氣？

林昭咬著牙，將丹田那絲僅存的靈氣逼向識海。

光幕突然暴漲，他看見引靈鐘內部的陣紋像活了般流轉——原來這鐘的靈根感應，是通過陣紋引導修士體內靈氣共鳴！

“模擬成功。當前可操控陣紋，觸發基礎共鳴。”

他的指尖不受控地貼上鐘身。

青銅的涼意透過皮膚鉆進來，卻在觸及的瞬間化作暖流——順著他的經脈直灌丹田，將那絲即將消散的靈氣重新拽了回來。

他閉著眼，按照光幕里的陣紋軌跡調動靈氣，只覺有團溫熱的光從掌心升起，順著鐘身的紋路蔓延開去。

“嗡——”

清越的鐘聲突然炸響。

試煉場瞬間安靜。

林昭睜開眼，引靈鐘表面的紋路正泛著淡青色的光——那是練氣期修士引靈成功的標志！

他踉蹌著后退兩步，后背抵上冰涼的石欄，掌心還殘留著鐘身的震顫。

“這不可能！”趙云舟的聲音帶著破音。

他沖上來揪住林昭的衣領，玄色外袍的金線擦過他的臉，“你個五靈根殘缺的廢物，怎么可能觸發引靈鐘？”

林昭被他扯得腳尖離地，卻瞥見執事的臉色變了。

那中年修士捏著測靈玉的手在抖，測靈玉上的青光比鐘鳴更亮——這是連外門普通弟子都未必能觸發的等級！

“趙師兄！”執事上前扯住趙云舟的胳膊，“試煉場動手，按門規要罰的！”

“罰？”趙云舟甩開執事，眼中冒著火，“我倒要看看，這廢物是不是偷了什么歪門邪法——”

“夠了。”

清冷淡漠的聲音像盆冰水，兜頭澆在騷動的人群上。

林昭順著聲音望去，見石階上立著位灰袍老者，鶴發童顏，左袖繡著青陽宗大長老的云紋。

老者目光掃過趙云舟時，后者像被掐住脖子的雞，立刻松了手退到一旁。

林昭的心跳得厲害。

老者的目光在他臉上停了一瞬，便移向引靈鐘——那眼神太深邃，像深潭里沉了塊玉，讓他莫名想起昨晚系統解析功法時的光網。

“繼續。”老者淡淡開口，轉身往演武殿走去。

他的灰袍掃過石階，帶起一陣風，將林昭額前的濕發吹開。

趙云舟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沒再動手。

林昭扶著石欄站穩，聽見執事小聲嘟囔：“引靈鐘響一聲……按規矩算通過。”

他望著老者離去的背影，丹田那絲靈氣突然又動了動——這次不是系統的提示，而是某種更隱晦的、像是被人注視的感覺。

晨霧漸漸散了。

林昭望著引靈鐘上未褪的青光，突然想起系統最后說的話：“引靈鐘陣紋解析度23%。建議宿主繼續接觸高階法寶，提升解析上限。”

他摸了摸懷里的殘頁，目光掃過場邊臉色鐵青的趙云舟，又落在演武殿的飛檐上——那里，灰袍老者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后。

風卷著幾片落葉掠過他腳邊。

他低頭看著自己發顫的手，突然笑了。

這鐘聲，才剛開始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