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宗門大典風波起

林昭跟著外務堂的隊伍，轉過最后一道山梁。青陽宗的朱漆門樓就在眼前。

“青陽宗”三個鎏金大字在晨霧里泛著冷光，兩側石獅子的眼睛被香火熏得發亮。這是他入門七年來，第一次真正踏足宗門核心區域。

“林昭！”走在最前頭的陳長老突然停步，轉身時腰間的青玉牌撞出清脆聲響，“散修聯盟的周先生臨時改了行程，原定接待的小吳昨夜墜了丹爐，你去接這個差。”

林昭垂眸應了聲“是”，指尖輕輕拂過腰間外務堂的鎏金腰牌。

他能感覺到陳長老的目光，在自己頸后停留了半瞬——那里的鱗紋近日愈發清晰，連晨起洗臉時都能在鏡中瞥見淡青影子。

“雜役出身的狗，也配站在高臺上？”

陰惻惻的聲音從左側廊柱后傳來。

林昭抬眼，正見趙云舟斜倚著紅漆柱子，腰間掛著外門弟子的銀紋腰牌，指尖捏著半塊桂花糕，碎屑順著繡著云紋的袖口往下掉。

“趙師兄這是……在跟我說話？”林昭駐足，眉峰微挑。

他記得上月在演武場，趙云舟的玄鐵劍被自己用半截斷刀挑飛時，也是這副捏著桂花糕的斯文模樣。

“不然呢？”趙云舟直起身子，銀紋腰牌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外務堂什么時候成了收容所？連掃茅房的都能穿執事服？”他說著往前踏了半步，鞋尖幾乎要碰到林昭的青布靴，“難不成是靠跪舔哪位長老？”

林昭忽然笑了。

他想起三日前在驛站，青霄說“龍氣漸盛”時，識海中那團幽藍的光。

此刻他望著趙云舟因憤怒而泛紅的耳尖，忽然覺得這敵意像團虛浮的火焰——對方甚至不敢用靈力壓迫，只敢靠言語刺人。

“趙師兄說的是。”他斂了笑意，聲線沉得像浸了水的琴弦，“畢竟我等雜役，連站的資格都要靠長老施舍。”

話音未落便錯開身，袖角擦過趙云舟攥緊的手腕。

他能感覺到對方指尖在發抖，卻連半句反駁都沒留——有些刺，要等對方自己拔才疼。

與此同時，大典設在演武場中央的高臺上。

林昭引著散修聯盟的周先生穿過人群時，鬢角被山風掀起的碎發掃過耳垂。

他余光瞥見左側看臺，蘇若雪正端坐在內門弟子首座，月白裙裾上繡著的青蓮隨著她轉首的動作輕顫——她在看他。

“林執事？”周先生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林昭垂眸致歉，抬眼時正看見三位長老從后臺轉出。

為首的白眉長老撫著胡須，聲音壓得極低：“那批偽天靈根丹的效果……比逆魂丹更穩？”

“師兄慎言！”灰袍長老急得直搓手，眼角的皺紋堆成核桃，“上月丹房丟的那本殘卷，莫不是……”

林昭的腳步頓在原地。

逆魂丹——他上月在丹房打掃時，曾在柳師叔的案底翻到半頁配方，那上面用朱砂寫著“取童男童女精魄三升”。

此刻系統界面突然在識海炸開紅光，提示音像敲在銅盆上：“檢測到‘偽天靈根’與‘逆魂丹’關聯度87%，建議收集樣本。”

他喉結動了動，假裝整理周先生的坐席，指尖悄悄掐進掌心。

演武場的香灰被風卷起來，迷了他的眼——不是巧合，絕對不是。

柳師叔總說丹房的火要“溫養”，原來溫養的是這些？

同一時間，晚宴設在聽松閣。

林昭端著茶盞站在廊下時，月亮已經爬上了松梢。

他望著檐角懸掛的琉璃燈，燈影里晃動著各色華服，像一群被線牽著的傀儡。

“林小友。”

陰惻惻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昭轉身，見一位灰袍長老站在兩步外，左眉生著顆紅痣，眼尾的皺紋里泛著青黑。

對方手中端著金漆酒盞，酒液映著燈光，像凝固的血。

“長老。”林昭垂首行禮，神識卻如游絲般探了過去。

那長老的靈力波動像團亂麻，更詭異的是，每根靈力絲里都纏著縷若有若無的哭嚎——活人精魄！

系統的警報聲幾乎要震裂識海，他卻仍笑著接過酒盞：“長老謬贊了。”

“我瞧你骨骼清奇。”灰袍長老的手指突然搭上林昭手腕，指甲長得能刮進肉里，“若肯來我丹鼎峰，本長老保你……”

“林執事！”

一聲脆喝打斷了他的話。

林昭轉頭，見外務堂的小童子捧著盞茶站在廊口，額角還沾著汗：“陳長老說，后園偏殿的雪芽茶醒好了，讓您去嘗嘗。”

灰袍長老的手像被燙到般縮回。

林昭望著他青黑的眼尾，忽然想起晨霧里石獅子發亮的眼睛——原來最吃人的，從來不是張牙舞爪的獸，而是藏在香火里的鬼。

“有勞。”他朝童子點頭，轉身時瞥見灰袍長老正盯著自己頸后，月光下，那紅痣紅得像滴剛濺上的血。

沒一會兒功夫，后園的小徑鋪滿松針，踩上去沙沙作響。

童子提著燈籠走在前面，火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條甩不脫的尾巴。

林昭摸了摸懷里發燙的古玉，聽著遠處傳來的絲竹聲，只覺這夜的風比山巔的雪更冷——他們要他去的偏殿，到底是醒茶，還是醒什么別的？

林昭跟著小童子轉過三重月洞門時，后頸的鱗紋突然泛起灼燒般的刺痛。

系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前方十米檢測到靈壓異常波動，陣法覆蓋度63%，建議停止前進。”

他腳步微頓，抬眼正見朱漆偏殿的門扉在風里吱呀輕晃，門楣上“靜虛”二字被燭火映得泛紅，像兩滴凝固的血。

“林執事請。”童子將燈籠掛在門側銅鉤上，火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陳長老說茶盞都備好了，小的就不進去伺候了。”話音未落便倒退著往回走，靴底碾過松針的聲響比來時快了三倍——顯然早被叮囑過不能久留。

林昭望著童子消失在轉角的背影，指尖悄悄掐住腰間古玉。

那是入門時在雜役房梁上撿到的，近日總在危險臨近時發燙。

此刻古玉的溫度幾乎要透過布料灼穿皮膚，他深吸一口氣，抬步跨進偏殿。

殿內的檀香比外面濃了十倍，混著某種甜腥的氣味直鉆鼻腔。

正中央擺著張烏木茶案，案上兩套冰裂紋茶盞，其中一盞還騰著熱氣。

林昭的目光掃過茶盞邊緣的水痕——分明是剛倒的，哪有什么“醒了半日的雪芽”？

“好定力。”陰惻惻的笑聲從殿后帷幕傳來。

灰袍長老掀簾而出，左眉那顆紅痣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光，“我還道你要在門外站到天亮。”他抬手拂過茶案，原本溫馴的茶香突然翻涌成腐肉味，“自我介紹一下，幽冥子，丹鼎峰首座。”

林昭垂眸行禮，神識卻如游絲般探向四周。

殿內墻壁隱現淡青紋路，每道紋路都纏著若有若無的哭嚎——正是系統提過的聚靈困魂陣。

這陣法表面聚靈，實則以活人為引，將精魄磨成靈力供陣主吸收。

他喉結動了動，假裝被茶香嗆到：“長老謬贊，小的只是……好奇這茶為何有股怪味。”

“怪味？”幽冥子撫著灰袍上的暗紋笑出聲，枯瘦的手指突然掐訣，殿門“轟”地合上。

林昭只覺識海一沉，系統界面浮現出陣法結構圖：“檢測到三階聚靈困魂陣，需破壞東南、西北兩處陣眼方可破局。當前解析進度47%。”

“你頸后的鱗紋，是龍氣。”幽冥子逼近兩步，袖口滑出半截白骨串成的念珠，“三百年前我在古籍里見過記載——龍氣入體者，精魄純而不雜，正是煉制偽天靈根丹的最佳引子。”他伸出指甲刮過林昭后頸，像在評估一塊待宰的肉，“柳師叔那老東西總說火候未到，可上月你在丹房翻到殘卷時，我就知道……該收網了。”

林昭的后背沁出冷汗。

原來丹房丟的殘卷、柳師叔“溫養丹火”的謊話、那些用童男童女精魄的逆魂丹配方——全是這局里的棋子。

他強壓下涌到喉頭的惡心，面上卻堆出惶惑：“長老說的龍氣……小的從未聽說過……”

“裝傻？”幽冥子的白骨念珠突然泛起幽光，林昭只覺周身靈力被抽走三分。

系統提示音急促響起：“陣法加速運轉，解析進度62%，建議立即行動。”他暗中咬破舌尖，血腥味涌進口腔，讓神智愈發清明——必須拖延到解析完成。

“長老若要龍氣，至少該讓小的明白怎么配合。”林昭指節抵著茶案，指腹觸到一道極淺的刻痕，像是利器劃的箭頭，“總不能平白無故……啊！”他突然踉蹌半步，假裝被茶案絆倒，手掌按在刻痕上——箭頭正指向殿后帷幕。

幽冥子的目光掃過他的動作，嘴角勾起冷笑：“倒也算個聰明人。”他抬手召出一柄骨劍，劍身纏著的魂影發出尖嘯，“不過晚了。”

就在骨劍即將刺中林昭心口的剎那，系統界面彈出“解析完成”的紅光。

林昭瞳孔驟縮，掌心按在東南方墻壁的陣眼上，喉間低喝：“雷！”系統模擬的雷鳴震波順著指尖炸開，墻壁應聲出現蛛網般的裂紋。

幽冥子被震得倒退三步，骨劍“當啷”落地。

“臭小子！”幽冥子的灰袍被氣浪掀得獵獵作響，左眉紅痣滲出黑血，“你竟……”

林昭沒等他說完，轉身撞開殿后帷幕。

帷幕后是條向下的石階，墻壁嵌著夜明珠，照出兩側鐵籠里東倒西歪的身影——有外門弟子，有雜役，甚至還有個穿著青衫的少女，腕間銀鈴還在隨著呼吸輕顫。

他的腳步頓了頓，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檢測到活人生機微弱，建議優先撤離。”

“給我抓住他！”幽冥子的怒吼從身后傳來。

林昭咬咬牙，發足狂奔。

石階上的青苔被他踩得飛濺，鐵籠里的呻吟聲像針一樣扎著耳膜。

當他終于沖上地面時，月光正落在偏殿門前的影壁上，照出個纖瘦的身影——柳師叔。

“林昭。”柳師叔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她穿著月白繡金的丹房主管服，發間玉簪卻歪向一側。

“你已經知道太多了。”

林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想起上月在丹房，柳師叔曾往他手里塞過半塊桂花糕，說“雜役也要補補身子”；想起她總在晨霧里給丹爐添炭，說“火候到了，什么都能煉出來”。

此刻她眼角的細紋里全是疲憊，哪還有半分老謀深算的模樣？

“師娘……”林昭剛開口，便聽見身后傳來破風之聲。

他本能地側身，一柄淬毒的銀針擦著耳尖釘進影壁，在青磚上留下個焦黑的洞。

柳師叔的臉色瞬間慘白，她望著林昭頸后泛青的鱗紋，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往密道走！順著石階往下，第三塊青石板下有……”

“柳師姐！”幽冥子的暴喝撕裂夜色。

林昭看見柳師叔的手指在他腕間抖了抖，最終只是塞給他塊溫熱的東西——是半塊桂花糕，和上月那口味道一模一樣。

“跑。”她推了他一把，轉身迎向追來的黑影，“記住，丹爐里燒的……不全是惡。”

林昭踉蹌著后退，月光將柳師叔的影子拉得老長。

他攥緊掌心里的桂花糕，轉身沖進偏殿后的石階。

系統界面突然跳出新提示：“檢測到地下十米有強烈血煞之氣，符文覆蓋度89%……”

話音未落，身后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混著柳師叔壓抑的悶哼。

他跑得更快了。

石階上的夜明珠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他摸到第三塊青石板下凸起的紋路——那是道只能容一人通過的密道入口。

冷風從密道深處灌上來，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像有什么東西正順著風爬上來，在他腳邊發出黏膩的聲響。

林昭深吸一口氣，彎腰鉆進密道。

身后傳來幽冥子的怒吼：“給我追！活要見人，死要……”

聲音被密道石壁截斷。

林昭摸出懷里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中，他看見密道四壁爬滿血色符文，每個符文中都鎖著個扭曲的魂影。

它們的臉貼在石壁上，嘴唇開合著，似乎在說什么——直到火光映出林昭頸后的鱗紋，所有魂影突然同時睜大了眼，發出刺破耳膜的尖叫：

“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