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一聲鐘鳴驚四座
林昭扶著石欄站穩時,指節還泛著青白。
我能感覺到胸口的起伏,喉嚨干澀得像是被人狠狠掐過。趙云舟剛才那一扯,差點讓我斷氣,現在胸腔里像塞了團燒紅的炭,火辣辣地疼。
“林昭,練氣一層,靈根……青光。”執事的聲音有些發顫,掌心的測靈玉明明滅滅,那抹青芒比尋常外門弟子還要亮上三分。
“青光?”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嗤笑。
我心頭一緊,不用看也知道是誰。趙云舟甩了甩玄色外袍上的金線云紋,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我面前,玄靴碾過晨露,踩出幾滴水花。“執事大人莫不是老眼昏花了?”
我心里冷笑,果然來了。
趙云舟挑眉看著我,眼角那顆紅痣隨著冷笑微微跳動——那是他生氣的標志。我記得上個月在后山挑水的時候,這顆紅痣就這么跳著,然后他一腳踹翻我的水桶,說:“雜役也配走主路?”
“趙師兄。”執事擦了擦額頭的汗,“引靈鐘認主,測靈玉認根,門規上可沒說五靈根不能觸發青光。”
“門規?”趙云舟突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腕,指節幾乎要嵌進我骨頭里,“那便再測一次!我倒要看看這廢物能不能再讓鐘響——”
“叮——”
清越的鐘聲再次蕩開半分。
我瞳孔驟縮——不是引靈鐘在響,是我丹田深處傳來的系統提示音。
【檢測到宿主面臨威脅,啟動基礎預警。
當前引靈鐘陣紋解析度23%,再次觸發需消耗10點靈氣。
宿主當前靈氣值:3/100。】
冷汗順著后頸滑進衣領。我低頭盯著自己發顫的手腕,面上卻扯出個淡笑:“趙師兄若真想再測,不如先問問長老。”
話音未落,灰袍帶起的風已經卷了過來。
李玄策不知何時站在了石階上,鶴發被晨霧沾濕,一縷垂在眉骨處,反倒襯得眼角細紋更淡了。
他掃了一眼趙云舟攥著我的手,又看了看測靈玉上的青光,忽然開口:“鐘已響,便是天命。”
“長……長老。”趙云舟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手猛地松開,脊背繃得筆直,“可他是雜役——”
“雜役怎么了?”李玄策抬手撫過腰間的玉牌,牌面刻著的“大長老”三個字在霧中泛著冷光,“青陽宗收徒,看的是靈根,不是抹布。”
我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臉上。
抬頭,正撞進李玄策的目光里。
那目光不像普通修士那樣銳利,反倒像在看一件蒙塵的舊物,帶著點探究的溫涼。
等我再眨眼,長老已經轉身往演武殿去了。灰袍掃過石階時,帶落了兩滴晨露,啪嗒打在腳邊。
“算你走運。”趙云舟咬牙切齒,玄靴碾過那兩滴露水,濺起的水珠沾在我褲腳上,“等出了試煉場——”
“趙師兄。”執事扯了扯他袖子,“下一位測試的是蘇師姐,您不去候著?”
趙云舟臉色瞬間變了。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甩袖擠進人群后方。
我望著他的背影,系統提示音又響了:
【檢測到危險系數提升,建議宿主避開演武殿東側竹林。】
與此同時,試煉場的人群漸漸散了。
我跟著外門弟子往雜役院走,鞋底碾碎落葉,發出細碎聲響。
摸了摸懷里藏著的殘頁——那是昨晚在柴房翻到的,邊角還沾著灶灰。系統說上面刻著“初級御物訣”的殘篇。
走到演武殿拐角時,后頸突然泛起一陣涼意。
我腳步微頓,余光瞥見竹影里閃過兩道身影——是趙云舟的兩個跟班,正蹲在石墩后搓手。
“系統,東側竹林的危險系數是多少?”我在心里默念。
【87%。建議繞行后山舊道。】
后山舊道是雜役們挑水的路,長滿野荊棘,去年還摔死過一個挑糞的雜役。
但我反而笑了——正因為沒人愿意走,才是最好的退路。
我拐進一條窄巷,踩著青苔往上爬,衣擺被荊棘勾破幾道口子,倒也沒人追來。
同一時間,晨霧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我站在后山山梁上,遠處雜役院飄著炊煙,演武殿飛檐在陽光下閃著金光。
剛想找個地方歇腳,忽然看見山坳里立著一座破廟。
廟門朽木上的蛛網被風吹起,露出半塊褪色的匾額,“符”字的最后一筆還清晰可辨。
靈符殿?
我記得老雜役說過,百年前青陽宗有位符道大能,后來不知為何被逐,他的殿宇就這么荒廢了。
“吱呀”一聲,我推開殿門。
霉味混著松脂味撲鼻而來,供桌倒在地上,香灰撒了一地。
我正要退出去,靴底突然磕到什么硬物。
彎腰拾起,是一枚裹著青苔的玉簡,表面裂著細紋,卻隱約透出一絲熟悉的靈氣波動——和懷里的殘頁氣息極為相似。
指尖剛觸到玉簡,掌心便泛起細密麻癢。
系統提示音在識海炸響時,我正低頭對著霉斑斑駁的玉面呵氣——青灰色石屑簌簌掉落,五個篆字終于顯現:“九轉引靈訣”,筆鋒里還凝著半分未散的靈氣。
“系統,這是?”我喉結動了動,聲音壓得極輕。
供桌陰影里,霉味混著松脂氣息直往鼻腔鉆,卻掩不住指尖傳來的溫熱——那是玉簡里殘余的靈力,正順著皮膚往我經脈里鉆,像條貪嘴的小蛇。
【檢測到殘缺功法《九轉引靈訣》,基礎品階:黃級上品。
解析需消耗當前靈氣值3點,是否啟動?】
我手指微顫。
今早才攢了3點靈氣,原打算留著應對趙云舟的。
但此刻盯著玉簡上若隱若現的紋路,我忽然想起昨日翻到的殘頁——那上面的“初級御物訣”只寫了半段,我照著練了三晚,靈力運轉時總像卡在喉嚨里的魚刺。
“解析。”我咬了咬牙,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識海里的系統光團驟然亮了三分。
眼前浮起淡藍色的紋路,像是將玉簡內容拆成了千萬根金絲,在虛空中重新編織。
我看到靈力值從3跳到0,又看見那些金絲扎進經脈——不是痛,是癢,像有人拿羽毛掃過堵塞的水渠。
“成功了?”我屏住呼吸,按照系統模擬出的路徑引動丹田那點微弱的靈力。
第一轉,靈力順著督脈往上爬,到風池穴時卡了殼。
我額頭滲出冷汗——以前練門中基礎的《青竹訣》,到這兒總要耗上半柱香才能沖開。
可這次,我分明看見系統在經脈里投下一道虛影,那是《九轉引靈訣》的運轉軌跡,像盞小燈,照著靈力往正確的方向淌。
“動了!”我差點喊出聲。
靈力終于沖過風池穴,沿著系統指引的路線走第二轉、第三轉——雖然每轉都要費上吃奶的勁,但比起從前的寸步難行,簡直是乘了順風船。
“原來系統不是直接給我功法,是教我怎么‘看’懂功法。”我靠著殘墻坐下,后背蹭了滿墻蛛網也沒察覺。
我望著掌心還在發燙的玉簡,突然笑了——就像從前替人補鍋,得先看清裂縫,才知道從哪兒下手。
這系統,就是幫我“看”清法寶功法里那些藏著的“縫”。
“那雜役肯定藏在這破廟里!”
炸雷似的喊聲驚得我一個激靈。
迅速把玉簡塞進懷里,貼著墻根摸到殿門后——透過門縫,正看見趙云舟踹開廟前的青石墩,玄色外袍獵獵作響,身后跟著兩個外門弟子,手里提著油布包。
“趙師兄,這廟都荒廢百年了,那廢物能藏這兒?”其中一個跟班搓了搓手,往掌心哈氣,“要不咱們去雜役院堵——”
“堵?”趙云舟抄起油布包甩在地上。
我這才看清,布包里滾出幾個陶瓶,封著蠟的瓶口滲出深褐色液體,是火油。“長老今天當眾護著他,等明日外門大比名單下來,他要是進了外門……你當我還能像踩螞蟻似的踩他?”
他蹲下身,用玄靴踢了踢陶瓶,紅痣在眼角跳得厲害:“燒了這山,看他往哪兒躲。等火起了,他要么被燒死,要么自己跑出來——到時候……”
我后背沁出冷汗。
系統提示音適時響起:
【檢測到火源靈氣濃度異常,危險系數92%,建議立即撤離。】
我貓著腰繞到殿后,發現半面墻塌了個缺口,爬滿野藤。
剛探出半個身子,就聽見“砰”的一聲——趙云舟摔碎了陶瓶,火油順著青石板往廟里淌。
另一個跟班劃著火折子,火星落在油上,“轟”地竄起半人高的火苗。
“走!”趙云舟甩袖往山下跑,“等火蔓延到演武殿,長老怪罪下來,就說咱們是來滅山火的!”
我扯下外袍扔在地上,順著缺口往外鉆。
野藤刮得臉生疼,但我不敢停——身后的火勢裹著濃煙追上來,烤得后頸發燙。
等我連滾帶爬沖到山梁下時,回頭望去,整座靈符殿已經成了個大火球,飛檐上的瓦當噼啪炸裂,在火光里像墜落的星子。
山風卷著焦味撲進鼻腔。
我扶著焦黑樹樁喘氣,懷里的玉簡還在發燙,燙得我心口發疼。
望著火光中逐漸坍塌的殿頂,我想起方才運轉《九轉引靈訣》時的順暢——原來這世界的規則,不是靈根好就能站在頂端,是要能看透那些藏在法寶功法里的“縫”。
“這一世……”我抹了把臉上的灰,眼神在火光里淬得發亮,“誰都別想再把我踩進泥里。”
沒一會兒功夫,山腳下的雜役院已經亮起了燈。
我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正打算往回走,卻見演武殿方向飄來一盞燈籠,燈紙上“外門”二字被火光映得泛紅。
提燈的小童子遠遠喊:“林昭!長老讓我傳話,明日外門大比名單有你,后日辰時到演武殿領入門法袍和靈石令牌!”
我腳步微頓。
望著燈籠里搖晃的火光,又回頭看了眼還在燃燒的山,忽然笑了——火光里,我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長,不再是從前那個縮在雜役院角落的小雜役。
山風掀起我被燒破的衣袖,露出里面藏著的玉簡。
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時,我已經邁開了步子。
真正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