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煉丹臺上暗流涌

清晨卯時三刻，林昭踩著晨露走進丹房，靴底還粘著兩片濕漉漉的銀杏葉。

他望著檐角銅鈴在風中輕晃，耳畔仿佛還回響著昨夜柳師叔袖角金菊的輕響。那抹金色在暮色里像一團未熄的火，此刻燒得他后頸發緊。

“小林兄弟倒是勤快。”周文遠的聲音從丹爐后傳來。

林昭轉身，見他換了身月白煉丹服，腕上紅繩在晨光下泛著暗褐，像是浸過血的棉線。

他腰間鼓囊囊地掛著儲物袋，隨著走動撞在丹爐上，發出細碎的“叮當”聲。

“副管事交代的事，哪敢怠慢。”林昭笑著應道，目光不經意掃過對方靴底——沾著幾點黑泥，正是藥圃后廢棄靈井旁那種淤泥的顏色。

前日他在井邊撿到半枚碎玉，上面刻著個“周”字，此刻竟讓他指尖隱隱作痛。

第一爐清神丹開煉時，林昭站在丹爐左側看火候。

系統在識海中浮起淡金界面，將爐內靈氣波動轉化為數據流：清心葉的木屬性與地火靈脈交融，呈現出柔和的翠綠色，正合《丹經》所載“木火相濟”的意象。

周文遠背著手在爐邊踱步，偶爾俯身撥弄幾下火折子。

當第一枚丹丸“叮”地落入玉盤時，他拈起一枚對著晨光看了片刻，突然開口：“火候倒是穩，就是少了分靈氣圓潤。”

林昭心頭一凜。

清神丹的關鍵本就是“穩”，這話說得挑刺，倒像是在找由頭。

他垂眸時瞥見對方指腹在丹瓶上快速點了三下——這是某種暗號？

第二爐進行到“凝丹”階段時，周文遠突然道：“去庫房取玉露草，要頂頭那筐。”

林昭應了聲，轉身時余光卻瞥見他袖中滑出一個青瓷小瓶，瓶口沾著深紫色粉末。

系統瞬間啟動解析，數據流瘋狂跳動：“檢測到陰煞之氣，濃度0.3%，來源疑似冥蓮子研磨物。”

他的呼吸頓了頓。

冥蓮子生于陰脈地穴，雖能定神，卻與清心葉的木屬性相沖。

前日他在周文遠矮屋翻到的《禁丹錄》里，正好記載著用冥蓮子與清心葉制“亂神散”的法子——外門弟子服下后，靈海會短暫混亂，輕則失神，重則走火入魔。

“發什么呆？”周文遠的聲音陡然逼近。

林昭回神，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側，眉峰微挑，眼底像淬了冰。

他連忙低頭：“弟子記著玉露草的位置，這就去。”

第三爐開煉時，周文遠的動作明顯快了幾分。

他將清心葉投入爐中后，突然從儲物袋里摸出一枚黑褐色蓮子：“今日試試加味，冥蓮子能增丹效。”

林昭的指尖在丹鏟上掐出月牙印。

系統界面彈出紅色警示：“冥蓮子陰寒靈氣與清心葉木靈氣相斥，將產生頻率12.7的震蕩波，練氣期修士服用后靈海紊亂概率89%。”

他想起儲物袋里的逆魂丹殘方——那丹方的核心正是利用兩種相克靈氣制造混亂，再以毒引毒。

原來周文遠是要把清神丹變成“失神丹”，借外門比試生亂！

“小林，攪丹。”

周文遠遞來丹鏟，指尖在他手背上重重一按。

林昭接過時，觸到對方皮膚下凸起的青紫筋脈，像條盤著的毒蛇。

他垂眸攪丹，系統同步模擬爐內變化：冥蓮子的陰寒正沿著丹液蔓延，與清心葉的木靈氣相撞出細碎的暗斑。

暮色漫進丹房時，三爐丹丸整整齊齊碼在玉盤里。

周文遠拍了拍他肩膀：“明日繼續，記得早到。”

林昭應著，望著他轉身時儲物袋里露出的半截朱紅繩——與倉庫里冥蓮子袋口的繩結一模一樣。

夜至三更，林昭摸黑翻上丹房后墻。

他儲物袋里裝著從雜役處順來的迷香，方才已撒在巡守弟子的茶盞里。

系統提示：“當前區域無活物氣息。”

他輕輕落地，青磚縫里的青苔沾滿鞋底，混著晨露的涼意。

倉庫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林昭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滿架藥材：左邊是玉露草、清心葉，右邊是玄冰草、血參根。

目標是玄冰草——系統昨夜模擬了百種材料組合，唯有它的極寒之氣能中和冥蓮子的陰煞，同時與清心葉的木靈氣形成新的平衡，讓毒素結構徹底崩潰。

他取出玄冰草時，葉片的涼意透過手套滲入手掌。

系統跳出數據：“替換玄冰草后，毒素崩潰率92%。”

林昭迅速將玄冰草塞進貼近心口的儲物格，又抓了把玉露草蓋在上面——明日煉丹時，他得找個借口說玉露草受潮，順理成章換上玄冰草。

窗外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林昭猛地收手。

他回頭看向倉庫角落，半袋未開封的冥蓮子靜靜躺著，袋口的朱紅繩結在火光里像團凝固的血。

離開時，他聽見房梁上有瓦片輕響，抬頭正見一道影子一閃而過——是柳師叔的青玉簪？

回到住處，林昭靠在床頭，望著窗外殘月。

儲物袋里的玄冰草涼得刺骨，像塊壓著陰謀的秤砣。

明日煉丹時，若周文遠發現藥材被換……

他摸了摸袖中藏的短刃，系統突然提示：“檢測到柳師叔的靈氣波動，距離五十丈。”

窗紙上掠過一道纖細影子，像片被風卷起的金菊瓣。

林昭望著那影子消失在夜色里，手指不自覺地撫過儲物袋里的玄冰草——該來的，總要來了。

晨霧未散時，林昭已蹲在丹房后廊的青石板上，指尖反復摩挲著儲物袋邊緣。

玄冰草的涼意透過獸皮袋滲入手心，系統界面浮現在識海，淡金色數據流滾動著“替換成功率91%”的提示——昨夜他在倉庫多取了一株普通冰草，用靈露浸泡后染成與玄冰草相近的青灰紋路，此刻正壓在玄冰草下方。

“小林，發什么呆？”

周文遠的聲音從丹房正門傳來，月白煉丹服下擺沾著星點黑泥，與前日井邊淤泥顏色分毫不差。

林昭抬頭，見他目光掃過自己懷里的藥筐，喉結不自覺動了動——筐底鋪著的玉露草，正是他昨夜特意挑的受潮蔫葉。

“副管事早。”林昭起身時故意踉蹌半步，藥筐里的玉露草“嘩啦”撒出幾株。

他彎腰去撿，指尖故意碰了碰最上層蔫軟的葉片：“玉露草許是被晨露打濕了，藥性怕是要散。弟子前日翻《丹經》，見有說玄冰草能補木靈之缺……”

周文遠的目光在藥筐里頓了頓。

林昭能看見他瞳孔縮成細線——玄冰草與清心葉的搭配在常規丹方里從未出現，可若真如林昭所說玉露草受潮，用玄冰草替代倒也算合理。

畢竟清神丹的主材是清心葉，輔材不過調和靈氣。

“隨你。”周文遠甩袖走向丹爐，紅繩在腕間晃出一道殘影，“三柱香內開爐，誤了時辰你擔待不起。”

林昭長舒一口氣，背過身將藥筐里的玉露草全倒進廢藥桶。

指尖探入儲物袋，先摸出那株染過靈露的普通冰草——葉片邊緣的鋸齒比玄冰草略鈍半分，但在晨光里根本瞧不出來。

他將冰草放在筐面最顯眼處，又壓了兩株玉露草，這才捧起藥筐走向丹爐。

煉丹的火舌舔著爐壁時，林昭額頭沁出薄汗。

系統界面瘋狂跳動：“玄冰草（真實）已融入丹液，陰煞之氣濃度0.05%，正向穩定結構轉化。”

他握著丹鏟的手穩如磐石，每一次攪動都精準卡在靈氣波動的波峰——這是昨夜系統模擬了百次的軌跡。

周文遠背著手繞爐三匝，有次甚至探身盯著丹液看了半刻，卻只瞧見青碧色的丹液泛著溫潤的光，與尋常清神丹無異。

“成了。”

當最后一縷丹香裹著木靈之氣漫開時，林昭將玉盤輕輕推到周文遠面前。

三爐丹丸渾圓如珠，在晨光里流轉著淡青色光暈，比昨日的成品更顯飽滿。

周文遠拈起一枚，放在鼻端輕嗅——清苦里裹著絲甜，確實是清神丹該有的味道。

他臉色稍緩，正要收進儲物袋，丹房正門突然傳來珠串輕響。

“柳師叔。”林昭與周文遠同時躬身。

柳師叔著月白錦裙，鬢邊青玉簪子閃著幽光，正是昨夜林昭在倉庫房梁上瞥見的那支。

她的目光掃過玉盤里的丹丸，腳步微頓：“今日的丹香……”

尾音未斷，她已伸手取過一枚丹丸，指腹在丹身輕輕一按。

林昭看見她瞳孔微微收縮。

果然，柳師叔從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青銅鏡，鏡面浮起一層淡藍靈光。

當丹丸被放在鏡心時，鏡中突然爆出幾點紫芒——像被壓碎的星子，轉瞬又湮滅在藍光里。

“靈鑒鏡示警。”柳師叔的聲音像浸了冰，“這丹里有微量神識干擾因子。”

周文遠的臉“刷”地慘白。

他踉蹌后退半步，撞得丹爐發出悶響：“師娘明鑒！這丹是小林全程經手，草葉也是他去庫房取的……”

“副管事急什么？”林昭從袖中摸出一卷羊皮紙，展開時能看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弟子昨夜整理藥材時，見玄冰草的取用記錄被改過。原先是玉露草三株，現下成了玄冰草兩株——”他指尖點過紙頁右下角的墨痕，“這墨跡比前面的新了半日，怕不是有人想嫁禍？”

柳師叔的目光如刀，掃過周文遠腕間的紅繩，又落在他腰間鼓囊囊的儲物袋上。

丹房里的溫度陡然下降，林昭甚至能聽見周文遠喉結滾動的聲響。

“師娘！我、我是被冤枉的——”周文遠突然轉身撞向房門，卻像撞在無形的墻上，整個人被彈得踉蹌。

他望著門口那層淡金色的結界，額角青筋暴起，“你不能——”

“擅煉禁丹，按門規當廢去修為，押往執法堂。”柳師叔抬手，青玉簪子突然化作一道流光，纏住周文遠的手腕。

他腕間的紅繩“啪”地斷裂，幾枚黑褐色蓮子從儲物袋里滾出來，落在青石板上發出“嗒嗒”輕響——正是前日林昭在井邊發現的冥蓮子。

林昭望著那些蓮子，忽然想起昨夜倉庫房梁上的動靜。

原來柳師叔早就在暗中盯著，連他偷取玄冰草的動作，怕也是她默許的。

“帶走。”柳師叔聲音冰冷。

兩個執劍弟子從門外閃入，架起周文遠的胳膊。

他掙扎時踢翻了丹爐旁的藥筐，那株染過靈露的普通冰草滾出來，在晨光里顯露出邊緣鈍澀的鋸齒。

林昭彎腰撿起冰草，指尖觸到草葉上殘留的靈露。

系統界面突然彈出新提示：“柳師叔好感度+10，當前75。”

他抬頭時，正撞見柳師叔投來的目光——像深潭里的月光，藏著未說盡的深意。

丹房外的銀杏葉沙沙作響，林昭望著周文遠被拖走的背影，忽然想起前日井邊那半枚碎玉。

此刻他袖中還揣著從周文遠矮屋翻出的《禁丹錄》，上面密密麻麻記著外門弟子的名字——那些即將參加比試的人，名字下都畫著猩紅的圈。

風卷著藥香撲來，林昭將冰草輕輕放進藥筐。

今日的風波不過是開始，周文遠背后的人，怕是還藏在更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