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冰蛟之下見真章

寒潭的水冷得像千萬根冰錐，順著避水珠藍(lán)光裂隙直刺林昭骨髓。

他的指尖早已麻木，連儲物袋的繩結(jié)都抓不住，只能靠著本能運(yùn)轉(zhuǎn)《九轉(zhuǎn)引靈訣》——那雜役堂老仆人教的笨功法，如今成了他對抗極寒的唯一依仗。

“叮——目標(biāo)生物鎖定。”

系統(tǒng)提示音在識海炸響時，林昭正咬著牙，將最后一絲靈力灌進(jìn)丹田。

視網(wǎng)膜上浮現(xiàn)出淡藍(lán)色半透明面板，冰鱗蛟·寒影的信息如流水般掠過：“重傷狀態(tài)，靈核裂痕覆蓋百分之三十七，尾椎舊傷未愈，推測因千年寒晶礦脈枯竭導(dǎo)致靈力反噬。”

他瞳孔驟縮。

潭底本就昏暗，此刻卻有幽藍(lán)光芒從深處涌來，宛如那日在舊器堂梁上，老掌柜擦拭冰魄玉髓時散發(fā)的光暈。

林昭突然想起，三日前陳長老將他叫到演武場時，袖口露出的半枚青銅令牌——和他床底暗格里的“鎮(zhèn)妖”殘牌，紋路竟能嚴(yán)絲合縫地拼合。

“嘩啦——”

震耳欲聾的水聲從頭頂炸開。

林昭被這股沖擊撞向潭壁，避水珠藍(lán)光瞬間黯淡三分。

他抹了把臉上的冰水，抬頭便看見一道水桶粗的陰影從深潭最暗處游出。銀鱗之上凝結(jié)著冰晶，每片鱗甲都有他半張臉大小。

冰鱗蛟的眼睛是灰藍(lán)色的，渾濁如蒙塵的玉石，卻在與林昭對視的一瞬爆發(fā)出森冷殺意。

“吼——”

這一聲咆哮震得潭水翻騰。

林昭只覺耳膜幾欲破裂，喉頭一甜，腥血混著冰水灌入口中。

他死死攥住腰間御靈契。那是昨夜在雜役房里，用半塊靈珀換來的下等契約符。陳長老曾說這符能“與靈獸結(jié)個善緣”，現(xiàn)在卻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符紙剛觸到寒影的鱗甲，便“滋啦”一聲冒起青煙。

寒影尾巴重重拍向潭底，碎石四濺。林昭被掀翻兩個跟頭，后背撞在凸起巖石上，疼得眼前發(fā)黑。

系統(tǒng)提示音再度響起：“目標(biāo)神識強(qiáng)度超出當(dāng)前解析范圍，御靈契失效概率百分之九十八點(diǎn)七。”

冷汗順著他額角滑進(jìn)衣領(lǐng)。

林昭腦海中閃過晨霧里趙云舟扭曲的臉——那家伙說“王師兄筑基中期沒出來”，可當(dāng)年王師兄面對的，怕也是這頭重傷的冰鱗蛟？

他望著寒影尾椎處翻卷的血肉，那里還嵌著半截銹跡斑斑的斷劍，傷口周圍結(jié)著黑紫色的冰痂，正隨著蛟身游動滲出暗紅血珠。

“系統(tǒng)，水勢流動圖譜。”林昭咬牙默念。

眼前立刻浮現(xiàn)出潭底立體投影，水流走向以深淺不一的藍(lán)色標(biāo)注，在潭中央?yún)R聚成一個極小的漩渦——那是寒靈漩渦，天地自然形成的靈力陷阱，專吸修士精元，卻也能反制依靠寒靈之力的妖獸。

寒影又逼近了。

蛇信子掃過林昭肩頭，帶起的冷風(fēng)在他道袍上割出一道裂口。

林昭猛地翻身避開，故意往漩渦方向游去，指尖在儲物袋上快速點(diǎn)了三下——那是他和系統(tǒng)約定的“模擬啟動”暗號。

“模擬寒靈引導(dǎo)術(shù)，二級。”

淡青色光從掌心溢出，如同無形絲線，牽引著周圍的寒靈往漩渦中心匯聚。

寒影瞳孔驟縮，灰藍(lán)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它能清晰感知到，這個人類正在抽取屬于它的寒靈之力。

作為這片寒潭的主人，它本能地想要撕碎這個膽敢“偷走”靈力的入侵者。

林昭心跳劇烈，幾乎要從胸腔蹦出。

他故意讓動作顯得慌亂，在寒影追擊下左躲右閃，每一步都精準(zhǔn)朝著漩渦中心偏移。

寒影的尾鰭拍起急流，潭底細(xì)沙被卷成黃色霧氣，遮住林昭視線。

但他識海中距離提示不斷縮小：

“距離漩渦核心，十米。”

“五米。”

“三米——”

“轟！”

寒影的頭顱幾乎撞上林昭后背。

林昭猛地剎住身形，指尖按在胸口青銅殘牌上——那是他最后的保險。

就在這時，潭底傳來“咔嚓”脆響，似冰層破裂，又如靈核崩裂。

寒影動作頓了頓。

林昭趁機(jī)回頭，正看見它尾椎傷口裂開更大口子，黑紫色冰痂簌簌掉落，鮮血混著碎冰噴涌而出。

寒影發(fā)出一聲近乎嗚咽的低嚎，龐大的身軀不受控制地往漩渦沉去。

林昭被余波掀飛，撞上巖石，卻顧不上疼痛，緊盯著那道逐漸被吞噬的銀鱗身影。

系統(tǒng)提示音在識海炸響：“目標(biāo)靈核裂痕擴(kuò)大至百分之四十五，寒靈漩渦牽引力增強(qiáng)，傷口二次撕裂概率百分之九十……”

潭水劇烈震蕩。

林昭感覺有只無形的手攥住腳踝，往更深的地方拖去。

他死死扒住巖石，抬頭望向水面——那里的光已經(jīng)變得很淡，像一塊蒙了灰的玉。

恍惚間，他聽見岸上傳來喧嘩，夾雜著趙云舟的怒吼：“那潭水怎么在冒熱氣？”

但此刻，他已無暇分神。

他望著漩渦中掙扎的寒影，望著它尾椎翻卷血肉里隱約露出的半截斷劍——那劍身紋路，竟和他床底暗格里的“鎮(zhèn)妖”殘牌刻痕一模一樣。

寒影龐大的身軀在漩渦中劇烈抽搐，銀鱗與冰晶摩擦出刺耳鳴響。

林昭指甲幾乎掐進(jìn)掌心——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御靈契的殘灰還黏在指尖，他咬牙扯出第二張符紙。

這是方才系統(tǒng)提示“目標(biāo)靈核紊亂時神識防御最弱”的瞬間，他賭上最后半塊靈珀換來的兩張符。

符紙觸到寒影尾椎翻卷的血肉時，林昭分明看見那道猙獰傷口里滲出的血珠突然凝固成冰晶——是寒影在本能抵抗。

“系統(tǒng)！模擬御靈契增幅！”他在識海中低喝，掌心泛起與符紙同色微光。

這是第一張符殘留的紋路，此刻正隨系統(tǒng)解析，在符紙上勾勒出新的咒印。

寒影的尾巴突然甩來，林昭被抽飛撞向巖石，喉頭腥甜，但指尖符紙終于貼上那道傷口。

“叮——臨時契約建立。”

系統(tǒng)提示音比以往更清晰，甚至帶著幾分震顫。

下一秒，林昭識海被一道沙啞聲音劈開。

那聲音像是冰錐刮過青銅，卻又蘊(yùn)含古老韻律：“人類……你竟能穿透我的防御。”

林昭眼前發(fā)黑，卻強(qiáng)撐著抬頭。

寒影的灰藍(lán)眼睛不再渾濁，死死盯著他心口——那里，半塊鎮(zhèn)妖殘牌正隨著急促呼吸微微發(fā)燙。

“你體內(nèi)……有龍氣。”寒影語氣多了幾分疑惑，“不是普通龍族血脈，是……被封印的，更古老的氣息。”

龍氣？

林昭瞳孔驟縮。

他自幼在雜役堂長大，連父母是誰都不知，哪來的龍氣？

但此刻不是追問時機(jī)。他抹了把嘴角血漬，強(qiáng)壓下翻涌靈力：“我可以幫你穩(wěn)定靈核。”他指向寒影尾椎傷口，“你靈核裂痕是因?yàn)楹УV脈枯竭，靈力反噬對吧？我有《九轉(zhuǎn)引靈訣》，能引導(dǎo)潭底殘余寒靈為你修復(fù)。”

寒影蛇信子猛地縮回。

潭水因它情緒波動掀起暗流，林昭踉蹌幾步，卻仍緊盯那雙灰藍(lán)眼睛：“但我要知道，寒潭異變的真相。”他想起三日前陳長老袖口的青銅令牌，想起趙云舟說“王師兄沒出來”時扭曲的笑容，“還有……是誰在背后推動這一切。”

寒影沉默了。

林昭能感覺到識海里神識波動劇烈翻涌，像極了當(dāng)初在舊器堂拆解破損法寶時，靈紋即將崩潰的前兆。

就在他以為契約要破裂時，寒影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自嘲：“你倒是直接。”

尾鰭輕輕擺動，帶起水流托住林昭下墜的身體。

“這潭底……封印著一枚上古寒靈核。”

林昭呼吸一滯。

他曾于舊器堂殘卷中見過記載——上古大能常以自身靈核為基，布下傳承或陷阱。

“是某位遠(yuǎn)古修士的遺產(chǎn)。”寒影繼續(xù)道，“封印本由我族世代守護(hù)，可百年前寒晶礦脈枯竭，我父獸耗盡靈力維持封印，最終……死在那道斷劍下。”它尾椎傷口滲出黑血，“如今封印松動，寒靈核氣息外泄，引來貪婪的人類。”

“他們不敢親自下潭，便選你這樣的邊緣弟子試探。”寒影聲音陡然冷下，“那半塊鎮(zhèn)妖殘牌，你從哪得來的？”

林昭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他終于明白陳長老為何派他探查寒潭——雜役弟子命如草芥，若能引出寒靈核威力，便是死了也無人在意。

可當(dāng)他想追問更多時，潭水突然劇烈震顫。

這次不是漩渦牽引，而是某種外力從上方壓下，仿佛一張無形之網(wǎng)正緩緩籠罩下來。

“有人來了。”寒影蛇信子繃直，“他們啟動了困靈陣。”

林昭抬頭。

原本朦朧的水面此刻泛起金芒，那是陣法啟動的靈光。

他能清晰聽見岸上傳來喧嘩聲放大——腳步急促、法器碰撞、還有一道熟悉的尖嗓：“快！寒潭靈氣暴動，那雜役肯定還活著，別讓他帶著消息跑了！”

是趙云舟。

林昭手指下意識摸向腰間儲物袋——那里還裝著從舊器堂順來的破陣錐。

但更讓他心悸的，是識海中突如其來的刺痛——臨時契約印記正發(fā)燙，警告他契約穩(wěn)固性正在流失。

寒影聲音再次響起，虛弱卻堅定：“他們要滅口。”

龐大身軀將林昭護(hù)在身側(cè)，一片泛著幽藍(lán)微光的鱗片落在他掌心。

“帶著我的靈核碎片，去潭底最深處……那里有我父獸留下的護(hù)陣。”

“快走！”

潭水金芒越來越盛，林昭感覺無數(shù)細(xì)針扎進(jìn)皮膚——那是困靈陣在抽取他的靈力。

他攥緊寒影鱗片，望著上方越來越亮的金光，突然想起三日前陳長老遞給他避水珠時，那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原來從一開始，他只是枚棋子。

但這一次，他不想再做任人拿捏的棋子。

林昭深吸一口氣，靈力順著《九轉(zhuǎn)引靈訣》流轉(zhuǎn)全身，原本枯竭的丹田竟涌出一絲暖意。

他望著寒影尾椎那半截斷劍，又摸了摸心口的鎮(zhèn)妖殘牌——這兩者，或許藏著自己身世的秘密。

上方傳來陣法啟動的轟鳴，如悶雷滾過水面。

林昭咬牙，抓著寒影鱗片，義無反顧地往潭底游去。

他知道，等他再浮出水面時，一切都將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