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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孤寂巔峰一念回

山巔的風,冷得刺骨。

不是人間臘月里刮肉的那種冷,而是能凍僵神魂,讓永恒都顯得短暫的、來自萬古虛空的寒意。

葉知就站在這片凝固的寒冷里,腳下是翻滾的、沒有盡頭的混沌云海。這里沒有日月星辰,沒有草木生靈,只有永恒的灰暗和死寂。

他曾一劍劈開過這混沌,劍光照亮了億萬恒沙世界,引來無數生靈頂禮膜拜的贊頌與祈求??赡枪饷⑾绾?,留下的,是比之前更深沉的空洞。

葉知指尖拂過腰間懸著的那柄木劍,劍身粗糙,紋理虬結,沒有開鋒,甚至像是孩童隨手削成的玩具。

可當他的指腹輕輕擦過那無鋒的刃口時,周遭凝固的混沌氣流,驟然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如冰裂的呻吟,隨即又死死沉寂下去,仿佛連嗚咽都不敢。

“永恒…”

葉知低語,聲音在這絕對寂靜的巔峰散開,沒有回音,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吞噬感。

這個詞曾承載著無數生靈的終極渴望,如今卻像最沉重的枷鎖,箍在他的道心上,勒得生疼。

他見過星河誕生,也目睹過宇宙寂滅。他彈指間可令滄海桑田,覆掌時能讓萬界俯首。力量?早已攀至無可再攀的盡頭??呻S之而來的,便是這無邊無際、能將神魔都逼瘋的…孤寂。

他記得上一次感受到“熱鬧”,還是三萬七千年前,在一個即將湮滅的小世界里。一個垂垂老矣的凡人樵夫,在徹底被混沌吞噬前的最后一瞬,將懷里捂得溫熱、僅存的一塊硬得硌牙的雜糧餅,顫巍巍地掰了一半,遞給了他這個“迷路的年輕人”。那張布滿溝壑的臉上,渾濁的眼里只有純粹的善意和一絲對死亡的坦然。

那半塊粗糲的餅,味道早已模糊??赡且豢谭矇m煙火的氣息,那點微不足道卻真實無比的暖意,卻像一道烙印,在這三萬七千年的永恒孤寂里,時不時地灼燙一下他的神魂。

夠了。

葉知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雙曾倒映過宇宙生滅、蘊含無盡星辰的深邃眼眸深處,屬于“逍遙劍主”那俯瞰萬古的漠然神性,如同潮水般褪去。一層層無形的、足以壓塌一方大千世界的恐怖枷鎖,被他親手烙印在自己的本源之上。磅礴無邊的元炁被壓縮、禁錮,浩瀚如星海的神念被收斂、沉寂,那足以斬斷因果、逆轉時空的劍主道境,被小心翼翼地封存、掩埋。

力量如退潮般消失,留下的,是一種久違的、奇異的“輕盈”感,伴隨著一絲從未體驗過的…虛弱?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感受著那具依舊完美、卻不再蘊含毀天滅地之能的軀體。此刻的他,氣息跌落,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個初涉修行、堪堪達到聚元境門檻的年輕修士。

“便從這聚元境開始吧。”他低語,唇角勾起一絲極淡、卻真實的笑意,帶著幾分孩童惡作劇般的期待。這笑意沖淡了他眉宇間殘留的萬古滄桑,顯露出幾分屬于“人”的鮮活。

腰間木劍無聲地、順從地收斂了所有神異,變得愈發平凡粗糙。

他向前一步邁出。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撕裂空間的偉力。腳下的混沌云海只是微微一蕩,如同投入一顆微不足道的石子。他的身影,便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那片翻滾的灰暗,消失在這永恒的孤寂之巔。

暮色像打翻的硯臺,墨汁正從東邊的天角一路洇染過來,漸漸吞沒了青石城低矮的屋脊。白日里蒸騰的暑氣尚未散盡,混雜著塵土、汗水、炊煙,還有不知哪家灶上燉煮的廉價肉食的氣味,沉甸甸地壓在街道上。青石板被無數鞋底磨得坑洼發亮,縫隙里頑強地鉆出幾莖野草,蔫頭耷腦。

城東,“一碗香”茶樓的門臉被油煙熏得發黑。此刻正是飯點,大堂里人聲鼎沸,汗味、劣質茶水味、飯菜味和跑堂伙計的吆喝聲混在一起,喧囂而沉悶。

葉知就坐在臨街靠窗最角落的一張桌子旁。桌上擺著一壺最廉價的粗茶,茶葉碎梗沉在壺底,茶水渾濁,飄著一層浮沫,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擱在旁邊。

他身上穿著漿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衣,料子普通,針腳卻意外地細密勻稱。整個人干凈、內斂,在這嘈雜油膩的環境里,像一塊沉入濁水的青玉,不惹塵埃,卻也不顯突兀。

他端起粗陶碗,抿了一口茶水??酀?、粗糲,帶著一股子土腥味和柴火煙氣,順著喉嚨滾下去,在胃里留下一點灼燒感。

這滋味,遠不及他曾經品嘗過的那些蘊含天地靈粹的仙茗神泉,更無法與永恒巔峰的無味無感相比。

可偏偏是這真實的、帶著煙火塵埃的苦澀,讓葉知微微瞇起了眼,一絲極淡的、近乎滿足的喟嘆無聲消散在喧囂里。

人間煙火氣,最撫…孤寂心?

就在他放下陶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碗沿時,茶樓門口一陣喧嘩,伴隨著桌椅被蠻力撞開的刺耳摩擦聲。

“都給老子滾開!沒長眼的東西!”一個粗嘎囂張的聲音炸開,蓋過了堂內的嘈雜。

門口的光線被幾個高大的身影堵住,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敞著懷,露出濃密的胸毛和鼓脹的肚皮,脖子上掛著一條沉甸甸的黃銅鏈子。

他身后跟著幾個同樣兇神惡煞的嘍啰,腰間別著明晃晃的短刀,眼神掃過堂內,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兇戾。

“趙…趙爺!”跑堂的伙計臉色煞白,聲音都變了調,點頭哈腰地迎上去,卻被那壯漢一巴掌搡開,踉蹌著撞翻了一張凳子,引來一陣低呼。

“趙爺您…您今日怎么有空…”掌柜的也慌忙從柜臺后跑出來,陪著小心,額角冒汗。

“少他媽廢話!”

被稱作趙爺的壯漢趙莽,蒲扇大的手一揮,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掌柜臉上,“老子今天心情好,來你這破地方歇歇腳,順便等個人。

“滾遠點,別礙眼!”他目光像刀子一樣在堂內掃視,最終定格在靠窗的位置,那里原本坐著幾個行商打扮的人,此刻早已嚇得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

“就這兒了!”趙莽大喇喇地走過去,他身后的一個嘍啰立刻上前,蠻橫地一把揪起其中一個行商的后領,“滾開!這地方趙爺看上了!”

那行商被推得一個趔趄,敢怒不敢言,慌忙收拾起自己的包袱,和同伴灰溜溜地擠到更角落的桌子去了。

趙莽一屁股坐在空出來的長凳上,長凳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抓起桌上行商沒來得及收走的一個干凈茶碗,看也不看,隨手就朝旁邊一潑,渾濁的茶水濺了旁邊桌子客人一身。

那客人臉色一青,剛要發作,對上趙莽那雙兇光畢露的三角眼,頓時像被掐住脖子的雞,漲紅了臉,卻一個字也不敢說,默默拿起東西挪開了。

“嘖,一群軟蛋!”趙莽不屑地啐了一口,把茶碗重重頓在桌上,“給老子上最好的酒,最嫩的肉!麻溜的!”

跑堂的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往后廚跑。

趙莽帶來的嘍啰們占據了旁邊的桌子,吆五喝六,拍桌子瞪眼,粗俗的葷話和叫罵聲充斥耳膜。

原本還算熱鬧的茶樓,氣氛瞬間降至冰點,食客們要么埋頭猛吃,要么屏息靜氣,生怕惹禍上身??諝饫飶浡鴫阂值目謶趾蜐庵氐暮钩?、劣酒味。

葉知依舊坐在角落,饒有興趣的看著茶樓發生的一切,他拿起桌上自己的粗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碗渾濁的茶水。水流注入破碗的聲音,在這死寂下來的大堂里,顯得格外清晰。

趙莽正斜著眼打量四周,目光掃過葉知這一桌時,頓了一下。

角落的位置,獨坐的青年,粗茶破碗,還有那份在恐懼彌漫中異乎尋常的平靜?都讓他覺得有點扎眼。他眉頭一擰,剛想呵斥幾句,茶樓門口的光線又是一暗。

一個窈窕的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

喧囂的大堂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目光,驚懼的、躲閃的、猥瑣的,都聚焦在門口。

來人是個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色窄袖襦裙,料子是上好的云錦,在暮色中泛著柔和的光澤,裙裾上繡著幾枝疏淡的翠竹,針腳精致得幾乎看不見。烏黑如緞的長發梳了個簡單的流云髻,只簪著一支素銀簪子,再無多余飾物。

她的容貌并非那種逼人的艷麗,而是清麗絕倫,眉眼如畫,尤其一雙眸子,清澈澄凈,像山澗里剛融化的雪水,此刻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焦慮。

她身后跟著一個頭發花白、管家模樣的老者,和一個穿著短打、神情緊張的年輕伙計。老管家臉上帶著憂色,伙計則抱著一個沉甸甸的紫檀木算盤,手指因用力而有些發白。

“林…林小姐?”掌柜的看清來人,臉色更苦了,簡直要哭出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林聽若,青石城林氏商行真正的掌舵人。林家祖業不小,可惜前些年林氏夫婦外出尋求突破機緣,一去杳無音信,留下偌大家業和年少的女兒。城中不少豺狼都盯著這塊肥肉,其中以趙莽這等地頭蛇最為肆無忌憚。

“錢掌柜?!绷致犎舻穆曇繇懫?,清越如珠玉落盤,帶著一種與這油膩環境格格不入的干凈。

她目光平靜地掃過狼藉的大堂,在趙莽那桌兇神惡煞的人身上略一停頓,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

“今日的賬目,勞煩結一下。還有上月那批南綢的尾款,貴店拖欠已有七日了?!彼_門見山,語氣不卑不亢,卻自有一股不容拖延的意味。

掌柜的額頭冷汗涔涔而下,眼神躲閃著瞟向趙莽那邊,支支吾吾:“這個…林小姐…您看,這…小店近來生意實在…”

“喲!我當是誰呢!”

趙莽粗嘎的聲音打斷了掌柜的辯解,他大馬金刀地坐著,一雙三角眼肆無忌憚地在林聽若身上來回掃視,帶著毫不掩飾的垂涎和惡意。

“原來是林家的小娘子!怎么,你家那老不死的管家呢?讓你一個小姑娘出來拋頭露面要債?嘖嘖,真是可憐見的!”

他站起身,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壓迫感朝林聽若走了兩步,一股混合著酒氣和汗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老管家臉色一緊,下意識地上前半步,擋在林聽若身前。那抱著算盤的伙計更是嚇得臉色發白,身體微微發抖。

“趙爺?!绷致犎舻穆曇粢琅f平靜,只是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寒意深了些,“林家與‘一碗香’的賬目往來,是正經生意。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與旁人無關?!?

“嘿!好一個天經地義!”趙莽怪笑一聲,唾沫星子亂飛,“老子今天心情好,在這兒歇腳。你這小娘子進來就喊打喊殺的要賬,敗了老子的興致!你說,這筆賬怎么算?”

他逼近一步,幾乎要貼到老管家身上,居高臨下地盯著林聽若那張清麗脫俗的臉,“要不…你陪老子喝兩杯?把爺伺候高興了,那點破錢,爺替這破店給了!嘿嘿嘿…”說著,一只粗黑油膩的大手,竟直直地朝著林聽若的臉頰摸去!

“小姐!”老管家驚怒交加,伸手欲攔。

“放肆!”那年輕伙計也鼓足了勇氣,抱著算盤想往前沖。

“滾開!”趙莽身后的兩個嘍啰獰笑著上前,一把就推開了老管家和那伙計。老管家年邁體弱,被推得一個趔趄撞在旁邊的桌子上,杯盤嘩啦碎了一地?;镉嫺遣豢?,被推倒在地,算盤珠子嘩啦啦散落開來。

周圍食客發出一片壓抑的驚呼,紛紛低頭,不忍再看。

眼看那只骯臟的大手就要碰到林聽若白皙的臉頰。她身體驟然繃緊,清澈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決然和屈辱,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握緊,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她可以躲,但林家的尊嚴,不能在她這里丟盡!她甚至能聞到對方手上那股令人作嘔的油膩氣味。

就在那只手距離林聽若臉頰不足三寸,就在老管家目眥欲裂,就在年輕伙計絕望地閉上眼,就在所有食客都以為這朵青石城最清麗的花兒即將被玷污的剎那——

“叮。”

一聲極其輕微、極其短促的脆響。

像是什么極薄、極硬的東西,輕輕敲擊了一下粗陶的邊緣。

聲音來自角落。

來自那個一直被所有人忽略的、安靜飲茶的青衣青年。

趙莽那只伸出的、帶著汗毛和污垢的手,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中。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趙莽臉上的獰笑僵住了,三角眼里閃過一絲茫然。他下意識地想繼續往前伸,卻驚駭地發現,自己的手臂,不,是整條右臂,連同肩膀,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仿佛那不是長在自己身上的東西!

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骨髓深處的劇痛,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毫無征兆地、猛烈地炸開!

“呃…嗬…”一聲非人的、如同被扼住喉嚨的嗬嗬聲從趙莽喉嚨里擠出來。他臉上的橫肉瘋狂抽搐,眼珠暴突,瞬間布滿了猩紅的血絲!豆大的汗珠混著油光從額頭上滾滾而下。他想叫,卻發現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喉嚨里嗬嗬作響的破風箱聲。

他那只停在半空的手,肉眼可見地開始扭曲、變形。皮膚下的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輕響,像是被無形的巨力一寸寸碾碎!粗壯的胳膊詭異地耷拉下去,軟綿綿地垂在身側,如同一條死蛇。

“啊——!?。 边t了半拍,那撕心裂肺、如同厲鬼般的慘嚎才沖破喉嚨,響徹整個茶樓!

這變故來得太快!太詭異!

前一秒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趙莽,下一秒就捂著徹底廢掉的右臂,像一座崩塌的肉山般轟然跪倒在地,身體蜷縮成一團,發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那聲音里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無法理解的恐懼。

他身后的嘍啰們全都嚇傻了,臉上的獰笑凝固成滑稽的驚恐。推搡老管家和伙計的那兩個,更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保持著推人的姿勢,臉上血色褪盡,眼神驚恐地四處亂掃,仿佛暗處潛伏著什么擇人而噬的兇獸。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趙莽那殺豬般的嚎叫在回蕩,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所有食客都張大了嘴巴,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發生了什么?他們只看到趙莽的手要摸到林小姐的臉,然后…然后就成這樣了?沒人看清過程!難道是老天爺開眼了?

老管家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驚魂未定,茫然地看著在地上翻滾哀嚎的趙莽,又看看自家小姐。

林聽若也愣住了,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甚至準備承受那一巴掌的羞辱,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那只令她作嘔的手,在即將觸碰到她的前一刻,詭異地廢掉了?

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避開趙莽翻滾的身體和濺出的污血。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越過滿地狼藉和哀嚎的兇徒,投向了那個角落。

角落里,葉知剛剛放下那只粗陶碗。碗沿上,似乎還殘留著一點水漬。

他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既沒有出手后的快意,也沒有看到血腥的厭惡。仿佛剛才那一聲輕微的“?!表?,只是他放下碗時,碗底磕碰桌面發出的尋常聲音。

他眼里依舊表現出一絲饒有興趣的感覺,目光打量著在地上翻滾的趙莽,雖然表現的對此充滿興趣,但是眼里還是能察覺出一抹平靜。仿佛那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甚至有些礙眼的垃圾。他的手指修長干凈,輕輕搭在桌沿,指尖離那柄懸在腰間的粗糙木劍劍柄,只有寸許之遙。

林聽若的心,毫無預兆地、重重地跳了一下。

不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也不是對未知力量的恐懼。

是一種更奇異的感覺。

在這混亂、血腥、充斥著暴戾和恐懼的油膩茶樓里,在那個角落,在那個平靜得近乎詭異的青衣青年身上,她仿佛看到了一片隔絕于世的…凈土。那里沒有喧囂,沒有污濁,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深不可測的寧靜。

他坐在那里,獨自飲著最劣質的粗茶,周遭的一切,包括趙莽那撕心裂肺的嚎叫,滾倒的桌椅,散落的算盤珠子,驚恐的人群,飛濺的血污…都成了模糊而遙遠的背景板。唯有他,清晰得像一幅畫中的留白,遺世獨立。

林聽若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胸腔里越來越響、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咚咚咚地敲擊著耳膜。她握著拳的手心里全是汗,指甲掐出的印痕隱隱作痛,但這痛感反而讓她更清晰地確認眼前的一切并非幻覺。

老管家終于反應過來,踉蹌著走到林聽若身邊,聲音發顫:“小姐…這…這…”他看看地上慘不忍睹的趙莽,又看看角落里的葉知,老臉上寫滿了驚疑不定和難以置信。

林聽若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她知道自己必須做點什么。錢掌柜早已嚇得癱軟在柜臺后,指望他結賬是不可能了。而趙莽…他的手下正手忙腳亂地試圖把他抬起來,但那劇痛讓趙莽像頭瀕死的野獸般瘋狂掙扎,幾個壯漢都按不住,場面混亂不堪。此地不可久留。

她不再看地上的趙莽,目光再次落向那個角落。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僅僅是驚異和好奇,更帶上了一種審視和決斷。

這青年…絕非尋常!那詭異的、無人看清的出手,那份置身事外的平靜…無論他是誰,擁有怎樣的手段,對此刻陷入困境的林家而言,或許…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契機?一個足以震懾城中那些豺狼的契機?

林聽若的心跳得更快了,帶著一絲冒險的興奮和商人敏銳的直覺。她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襟,無視了周遭混亂的環境和投射來的各種目光,邁開步子。

沾了灰塵的精致繡鞋,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散落的算盤珠子和污濁的血跡,一步,一步,朝著那個角落的桌子走去。

她的腳步聲很輕,但在趙莽漸漸微弱下去的嚎叫聲中,卻異常清晰。

葉知目光停留在趙莽的身上,等林聽若離自己很近的時候這才把目光放到眼前的女子身上。

四目相對。

林聽若只覺得呼吸一窒。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看似肆意卻又平靜,看似清澈卻又深邃,沒有年輕人該有的銳氣,也沒有滄桑老者看透世事的渾濁。像兩口古井,映著窗外的暮色和她有些緊張的身影,卻深不見底,不起波瀾。

她強自鎮定,微微屈膝,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福禮。清越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卻清晰地響起在這詭異寂靜的茶樓里:

“林氏商行林聽若,謝過先生解圍之恩?!?

葉知看著她,沒有立刻回應。他的目光在她清麗卻難掩疲憊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掃過她身后驚魂未定的老管家和散落一地的算盤珠子。

就在林聽若心中忐忑,不知對方會如何回應時,她的目光無意間掠過葉知腰間那柄毫不起眼的粗糙木劍。

嗡。

一聲極其微弱、幾近幻覺的劍鳴,毫無征兆地在她耳邊響起。

那聲音極輕,極短促,像是什么東西在深沉的睡眠中被打擾,發出了一聲不滿的囈語。

林聽若猛地一怔,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下意識地再次看向那柄木劍。它依舊安靜地懸在那里,粗糙、平凡,沒有任何光澤,更沒有一絲一毫的鋒銳之氣。

剛才那聲劍鳴…是錯覺嗎?

可為何,在她目光觸及那木劍的瞬間,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種莫名的、帶著一絲涼意的悸動,毫無緣由地蔓延開來。

版權:創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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